第2章
“好痛。”
叶瑶脑子里一片混乱,胸口的位置传来尖锐的疼痛,耳边隐约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一声一声唤着“瑶瑶,瑶瑶...”
不对啊,她不是死了吗?苏明阳的回转丹可以暂时恢复她的腕力,但是那药也是致命的毒药,一个时辰后药力散去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叶瑶费力的睁开眼,对上了少年略带担忧的眸子,见她醒来,谢翌舟激动的说道,“瑶瑶,你终于醒了!”
叶瑶神情极为复杂,眼前的人是谢翌舟,可是现在这人却分明是少年时,根本不是她记忆中的谢将军。
手被谢翌舟攥着,她抽回自己的手,垂着眸面无表情的说道,“谢将军请自重。”
“谢将军?瑶瑶你在说什么?”谢翌舟狐疑的说道,伸手去探叶瑶的额头,“不热啊?睡糊涂了?我是武安侯府的世子谢翌舟啊!”
叶瑶躲了一下没躲开,谢翌舟的话让她神情一滞,眼睛环顾四周,这屋里的陈设也不对,这不是皇宫是叶府,是她的闺房。
少时,她抬起右手,衣袖下滑,白皙纤细的手腕内侧有一道粉嫩的伤疤。
她眸子紧锁着那道疤痕,入宫第一年,萧慕南便让太医院配了药膏将这道伤疤抹去了,所以为什么现在又会出现?
叶瑶心中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猛地抬头看向谢翌舟,苍白的面色,因为激动泛起了一丝红晕,她迫切的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谢翌舟被她的神色吓了一跳,犹豫的回答道,“景运四年。”
叶瑶眨了一下眼,忽的翻身下床,不顾谢翌舟的呼喊,步伐踉跄的冲出房间。
守在门口外面的两个侍女伸手扶住她,被她抬手挥开了,一路跑到堂前,看见了那一高一矮两座棺木,以及满府的白稠。
暮色西陲,说不出寂寥。
叶瑶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蓄满了眼眶。
往来祭拜的宾客诧异的看着她。
光着脚,只着一身雪白的里衣,但是没有人说她失礼,倒是纷纷惋惜,只当她是因为父兄的死受了刺激。
“小姐。”秋颜和冬雨跟在她身后,担忧的唤了一声。
匆匆赶来的谢翌舟臂弯里搭着衣服,上前想要给叶瑶披上衣服。
叶瑶躲开了,眼神凌厉的看着他,让他的动作蓦地一顿。
少卿,叶瑶平复了心情,眉眼中的凌厉尽数退去,神色淡淡的说道,“我没事,有劳世子了。”
谢翌舟微微拧起了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叶瑶醒来后好像有哪里变了。
秋颜上前从他手中接过那件衣裳,回到叶瑶身边说道,“小姐,咱们去后面更衣吧。”
“嗯。”叶瑶在没多看那少年一眼,转身往旁边一所小院走去。
前世,她扶棺回京,忧思过重,导致心悸加重,父兄的葬礼都是谢翌舟帮着叶府管家操办的。
她只当谢家与叶家交好,心安理得的受着。
这一世,她已知父兄之死乃是武安侯府所为,又怎能在心平气和的去面对武安侯世子。
秋颜去外面打水,冬雨帮着她更衣,心口偶尔传来微微的刺痛,却让她的思绪越发清晰起来,母亲和弟弟还在,自己还没有入宫为妃,冬雨也未死在那座深宫之中,一切都还来得及......
叶瑶再次来到堂前,叶家仅剩的嫡子叶霖不在,而是小厮跪在灵前化着黄纸,她将小厮打发走,自己跪在那里。
谢翌舟跟管家送走了祭拜的宾客,一回来就看见了跪在那里的叶瑶,担忧的说道,“你伤势还未痊愈,就别再这里强撑着了。”
“我叶家的事就不劳世子操心了,若无事,世子请回吧。”
叶瑶跪在那里,黄纸在火盆里燃起一簇火苗,又一张张化为灰烬,印在她满是悲伤的眸子里。
“我是不是哪里惹到你了?”谢翌舟蹲在她身边,手足无措的问道,面前的小姑娘还从没有如此规矩的叫过他世子,无事时叫谢翌舟,有事时叫翌舟哥。
叶瑶看着他,摇摇头。
谢翌舟抿了抿唇,想着她是伤心过度,才会如此疏离,“行,那我先回去,要是有什么处理不了,你让人来寻我。”
他没等来叶瑶的回答,被管家陈伯恭敬的请了出去。
“陈伯,叶霖呢?”叶瑶看着去而复返的陈管家问道。
“小少爷熬不住,回去休息了。”陈管家微微弓着腰,回答道。
叶瑶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上一世也是如此吗?父亲有儿有女,可守在灵堂前的就只有些仆从下人吗?她这个女儿还真的是不称职呢!
“秋颜,你去把叶霖找来。”手中的黄纸不停的投进火盆中,火光照着叶瑶的面容,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秋颜怔怔的看着她家小姐,直到叶瑶将目光转向她,才恍惚着点了头,退出来。
叶霖被找来时睡眼惺忪,不情不愿地跪在叶瑶身边,“阿姐。”
将打发了人出去,灵堂便只剩下她姐弟二人。
“以前爹和阿兄在世,不管你如何胡闹顽劣,我都能当做看不见。”
叶瑶抬眼望着那两座棺木,继续说道,“可如今,这偌大的将军府只剩你这一个男丁,就是跪着,你也得把叶府撑起来。”
她清冷的声音贯入叶霖耳中,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随着叶瑶的视线看过去,平白泛起森森寒意。
“可是阿姐,咱家不是将军府吗?”
“呵,哪里还有将军府?”叶瑶听见这话,嗤笑了一声,“人走茶凉,等阿爹和兄长入了土,这将军府的牌匾也就该摘了。”
她转过头,慈爱的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弟弟,眼泪再次决堤,只是脸上带了一丝笑意,“霖儿,往后乖乖的,阿姐帮你将这叶府撑起来,让爹和兄长在泉下能够安心。”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又偏偏是在父兄死后。
不过这一次,她定要护好阿娘和弟弟,活着将罪证摆到天子面前,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仇人血债血偿。
叶霖懵懂的点点头,他其实不太明白姐姐的这番话,但是直觉他要是不答应,面前慈爱的姐姐可能会因此而翻脸。
满堂静寂,姐弟二人着孝服,跪于灵前,只有点燃的白烛偶尔会发出一声火星迸溅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