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一处衙所。

李淳风带着裴淳安缓步走进，便看见地上躺着一个颓废的中年男子，神情萎靡，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阿爷接你来了。”

衙所的衙役看着李淳风带着裴淳安走进来，对着躺在地上的袁天罡催促道：“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

袁天罡慢悠悠的爬起来，看了一眼李淳风，又看了看裴淳安，眼底闪过一抹惊愕之色。

“走吧。”

李淳风笑呵呵的对袁天罡说道。

袁天罡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言不发的朝着门外走去。

裴淳安亦步亦趋的跟随在袁天罡的身后。

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那个先前催促的衙役低声嘀咕道：“这两人谁啊？”

……

凉亭。

李淳风笑呵呵的看着重新束带的袁天罡，摸着胡须说道：“不做官了？”

袁天罡沉默片刻，说道：“不想做了。”

李淳风摇摇头，叹息说道：“可惜啊，可惜！”

袁天罡没有搭腔，目光看向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裴淳安，皱眉问道：“他是谁？”

李淳风嘿嘿一笑，说道：“一个不错的弟子。”

裴淳安立刻反驳道；“前辈，我可没有答应做你弟子。”

李淳风毫不在意的说道：“你现在答应也不迟。”

袁天罡看着李淳风，眼中带着几分诧异，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

“老了，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了。”

李淳风语气连绵，带着几分沧桑。

袁天罡看了看他，举起手中的酒碗，递给李淳风，说道：“这次来了，就不要走了，留下来。”

“你当我为何来找你？又为何收他为弟子？”

李淳风杵着拐杖，眼神飘忽，望着远方，仿佛陷入了遥远的记忆之中，喃喃说道：“袁兄，命有尽时，人有终结，我已经活够了，但你还不够。”

“我到时候了。”

他无所谓的摆摆手，笑容灿烂的说道：“但你还没死呢。”

袁天罡看着李淳风，目光发愣，手中的酒碗，轻颤抖动着，最终脱落在石板地上摔得粉碎。

“怎么会？”

袁天罡语气颤抖，脸色苍白，眼角有些湿润，喃喃自语道：“怎么会……”

“还有不死药！我帮你炼制不死药！”

袁天罡抓住李淳风，急切而慌乱的说道：“我可以帮你炼制不死药！”

李淳风笑呵呵的说道：“我是不会吃什么不死药，更不想用不死药续命。”

他深吸口气，看着袁天罡说道：“从炼制成功不死药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自己绝对不会吃什么不死药。”

“我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需要守护的东西。”

“家国江山，景秀山河。”

“我不怕死，但我害怕自己死了，这些人怎么办？”

李淳风看着袁天罡，笑呵呵的说道：“所幸这世间还有你袁天罡。”

袁天罡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李淳风。

他的眼睛里面充斥着茫然，迷惘。

看着静默不语的袁天罡，裴淳安神色有些无奈，他知道后面的世道如何，明白后面袁天罡为了这个世界付出了什么，但是同样，也明白袁天罡最后选择了什么，所以他劝慰道：“我觉得他说的对，你应该吃不死药。”

“老道我已经活够了，这个世道已经不需要我了。”

李淳风杵着拐杖，眺望远方，淡淡的说道：“我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可你不能死。”

袁天罡沉默许久，缓缓抬起头，平静的注视着李淳风，说道：“所以你选择了这个小子？”

“可能你不明白，老道我算完自己这一卦以后，心血来潮又卜了一卦，这小家伙，就是以后新的天道。”

李淳风摸着胡须，眯着眼睛，满意的看着裴淳安说道：“虽然不明白那我为何算不了他的未来，但是老道相信，我这个弟子的未来不比你差。”

“你就把未来交给这么一个孩子？”

袁天罡不明白也不敢相信，自己这位多年的好友会离开，而且选择了一个才二十岁左右的少年。

“这个孩子很聪慧，我想教他一点东西。”

李淳风拄着拐杖，转身对着裴淳安说道：“可惜我时间也不多了。”

袁天罡摇头说道：“我不愿意相信。”

“这个世道有你一个可怜之人就够了。”

李淳风目光柔和，语气惆怅的说道：“对不住了，袁兄，以后……”

“你就要一个人了。”

这句话让袁天罡身躯一怔，久久无法言语，他心中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李淳风微微转过身，拄着拐杖，看着裴淳安，郑重其事的说道：“老道没什么可以教你的，只有三句话，希望你可以牢牢铭记在心里。”

“第一句话：不求公平，但求无愧于心，问心无愧即可，不枉此生。”

“第二句话：人生在世，总会遇到各种困难，但只要坚持本心，就可迎刃而解。”

“第三句话：若真有人可以帮你实现你的抱负，那只有你自己。”

李淳风缓缓念叨，说道：“人生路长，莫让自己遗憾终生。”

他说完将背对着袁天罡，一言不发的向着远方走去，佝偻的背影，在夕阳照耀下，越发萧索孤寂。

“袁兄，老道我的后事就拜托你了。”

李淳风的声音传遍四周。

袁天罡沙哑的说道：“我知道了。”

李淳风摸着胡须，转过头看向裴淳安，沉吟了许久，认真的说道：“记得老道刚才说的三句话。”

裴淳安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李淳风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像是一个顽童般笑道：“你可千万不要辜负老道的期待。”

“师傅在上。”

裴淳安见李淳风时日不多，想让对方走的心安一点，于是双手抱拳，准备躬身行礼，却被李淳风一个瞬身拦住了。

“礼就不必了，老道也没有教你什么，这声师傅就够了。”

李淳风单手拖住裴淳安笑着说道：“以后“天道”你说了算……”

【叮咚！拜师李淳风！】

【获得系统奖励：九阳神功！】

【获得系统奖励：降龙十八掌！】

【获得系统奖励：三年功力！】

听着脑海中的系统提示，裴淳安神色愣住了。

这也算拜师？

他原本只是打算让李淳风走的心安，没想到竟然会获得这么多的奖励。

他怔怔的看着李淳风，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楚。

李淳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了一声。

他的眼神温暖而慈祥，低声说道：“我这辈子没有别的遗憾了……”

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已经变得苍老的李淳风，裴淳安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其实不明白什么是‘天道’，只想无愧于心。”

“那就够了。”

李淳风笑了起来。

他再次拄着拐杖，慢悠悠的朝着远处走去，似乎一步一步，踏着某种规律。

……

夜，凉如水。

裴淳安盘膝坐在山崖处，眺望着夜空，今晚的星辰特别多，繁星闪烁，璀璨夺目。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袁天罡淡漠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裴淳安转头看着他，缓缓说道：“我们是在洛阳认识的，帮你们不良人送信。”

袁天罡淡淡说道：“愿意说一遍吗？”

这世间也只有关于李淳风的事情让他这般在意了。

裴淳安沉吟片刻，说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去洛阳自己问不就可以了吗？”

“我已经不做官了。”

袁天罡就着月色，缓缓坐下。

“不良人怎么办？”

裴淳安轻笑一声，说道：“你忘记你答应太宗文皇帝的话了？”

“要不是你应承来了李兄的‘天道’，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杀了你。”

袁天罡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提起李世民，在他心中，这世间能够评价太宗皇帝的人还没有出现。

“你的根骨很强，很少有人能在你这个年纪拥有这身功力。”

袁天罡看着月光，语气淡漠而缥缈，似乎在跟月光诉说，又仿佛是在对裴淳安说：“但是我想劝你放弃，你不适合做‘天道’。”

裴淳安反问道：“我从来没想过做什么‘天道’，倒是你们，为什么总是把‘天道’放在口中？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你们真的相信？”

“不管它虚无缥缈不缥缈，都改变不了它存在的事实。”

袁天罡淡淡说道：“这世道看似太平，实则根基腐朽，没救了。”

“你不是以霸道行事吗？”

裴淳安讥讽道：“既然如此，你不应该打破常规吗？”

袁天罡自嘲笑了起来，眼中尽是落寞之色，喃喃说道：“打破常规？重回杀戮？霸道行事？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裴淳安淡淡的问道：“你不想回去？”

袁天罡没有说话，站起身朝着山下走去，但是却被裴淳安叫住了。

裴淳安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皇位上的武后是假的？”

袁天罡脚步停滞，沉默了半晌，淡淡说道：“你叫她武后？”

“有意思……”

他回过身，看着裴淳安，语气平静的问道：“就算我知道又如何？”

“你要是真的心灰意冷，不愿意过问朝堂上面的事情，就把不良人交给我玩玩儿？”

裴淳安笑呵呵的看着他，说道：“我现在还是有些兴趣。”

袁天罡目光微凝，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裴淳安的身侧，脸对脸，语气淡漠说道：“你觉得朝堂上面的事情就只是玩玩儿？”

一股气机瞬间锁定在裴淳安的身上，裴淳安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要不是有九阳神功护体，早就吐血了。

他盯着袁天罡，说道：“那你呢？说撩担子就撩担子？”

“你不会明白朝堂上的肮脏和龌龊，更加不会明白这些年我所遭受到的痛苦与磨练，更加不会理解，每当看到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看到他们那种卑鄙阴险的嘴脸……”

袁天罡伸手按着裴淳安的胸口，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就恨不得亲手宰了他们，但是为了朝堂的稳固，本帅做不到这一点！”

这一次，他说的是本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