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就知道生病,我要你有什么用,你学费攒了吗?”
对,我没有攒够。
上学是不可能的。
我每天眼巴巴地看着那些跟我一般大的小孩,背着崭新的书包,在餐厅门口路过。
一双双白净的小手,宝贝地护在长辈手心,牵着上学,又牵着放学。
我当时脑袋转不动,想不明白为什么同龄人都可以上学,而我却不能。
终有一次,我没忍住,小心翼翼问了出来。
我妈一双筷子摔到桌面,“因为贫穷的孩子早当家,谁让我们家穷。”
我当时天真地以为,家里真的是穷得揭不开锅,每日拼命在店里打工。
早上五点到店,下午四点收摊。
有时候,晚上有人订餐,还得加班。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在我六岁的时候,得到了上学机会。
到后来,我才从旁人口中得知,我家住的那套房子,是当地最好的地段,底下的店面,光收租就是一大笔钱。
还有我妈佩戴的那个镯子,要是放在拍卖会,绝对是大开门的那种。
有回有个同学,还开玩笑说:“你家富得流油。”
我听完,整个人都傻眼了。
那时候的我,正在上三年级。
学校组织了一次秋游,同一班级的人都报名参加了。
只有我一人没去,其他同学一个个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把我视为异类。
老师看到我的失落,放学跟我说,说秋游的费用不高,就给个10元的门票,让我回去跟家里再沟通沟通。
回到家后,我鼓起勇气跟我妈提了这事。
我至今还记得,我妈那时坐在店铺里的收银台,手里数着大大小小的钱。
而我那时留着一头,自己超级讨厌的男孩子头,默默低下头颅,小声地请求:
“妈,能不能让我去那个秋游,整个年级就我一个人没报名。”
我妈用力关上收钱的抽屉,还是那句:“没钱。”
我又去问我爸。
他那天打麻将输了钱,怒瞪着我:
“想要钱就去做,鸡!”
4
出租车行驶到城中村的入口停下。
下车后,我抄近路到拆二代给的房屋。
房屋入口有门禁,我输完密码回头,正好看到我妈拉下脸,用手捂着鼻子,神神叨叨地说:“什么鬼地方!鬼都嫌!”
最后那一句,是我妈的口头禅。
先前我没有搬出去的时候,我的住处也是城中村,曾经有过一次封禁。
那时候的“封禁”,正是风声鹤唳。
我妈听到我住的地方封了,立刻打来电话,不是关心我的物资够不够,而是审犯人那般,问我三个星期前,回家都摸过家里的哪一处地方。
在得知我去过楼顶看望家里的小狗,我妈大发雷霆,声嘶力竭地质问:“你摸我狗做什么?”
在骂骂咧咧声,我妈挂断了电话。
我才明白过来,我连家里的狗都不如。
回忆中,我推开大门。
搭乘电梯,回到对应的楼层。
找到门牌号,我打开密码锁后,房门缓缓打开。
原本跟在我身后的爸妈,突然打鸡血,一个闪身,抢在我身前进到房内。
我也是头一次来这边。
眼睛往里看,里头是一眼看到头的开间。
左手边是一米二的单人床,右边贴墙放着衣柜跟书桌,中间只有一条不到一米的通道。
我妈身材魁梧,那条通道只够她一个人通行。
我爸跟在身后。
两人默契负手在背,眼睛往左边看,看完看右边。
我瞬间懂了,这是在看,我是不是真的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