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灵魂开始撕裂,脑子里的记忆变得扭曲,有人从陌生变得熟悉,也有人从熟悉变得陌生。
黑暗中,她看见六七岁的自己骑在阿父的肩膀上,又怕又笑。
她看见自己提着灯笼站在盛淮安身边,目光盈盈。
她看见阿父把着她的手,耐心地教她弓箭。
她看见自己手持弯弓,箭箭钉入北国人的身体……
胸腔几近被人狠狠压碎,边关月痛得眼泪疯涌。
她错了,全部都错了。
失去意识前,她记起阿父满面血污的笑容。
“月,不要怕,你永远都是——
阿父最骄傲的孩子。”
7
京城的雪下了三天。
边关月醒了以后,仿若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胃口不似从前,连盛淮安带她去买梨花糕,也兴致缺缺。
“大概是天太冷了。”她说。
二人婚期定在了上元节,边关月似是想起什么,翻起了旧账。
“去年上元节,我做了盏玉兔灯送你,你却什么都没有给我。”
盛淮安像是知道她在意这个,笑道,“这一次会补给你。”
边关月挑眉,“我要你亲手做的灯。”
盛淮安应好。
她得寸进尺,“大婚上的每一盏灯,都要你亲手做。”
盛淮安仍然应好。
边关月没想到他会应,倒是愣了一下,抬眸看他,“骗我的吗?”
盛淮安轻轻吻了吻她眼尾的红痣,没有回答。
可边关月知道他没有再骗她。
书房里藏起的木条和灯纸,下人悄悄处理的残灯,盛淮安指尖的细痕。
她对此装作一无所知,只欢欢喜喜地跟着常管事跑进跑出,道是自己的大婚自己当然要上心。
盛淮安也由着她闹,好像只要她开心,什么都是好的。
过年的时候,两人在屋顶饮酒,盛淮安将边关月身上的狐裘紧了紧,问她:
“新年可有什么愿望?这些日子京城冷,也没什么好玩的,三月时宫里会有一场春猎,你当会喜欢。”
边关月垂了垂眼,却是转了话题,“我好像曾经也这样在屋檐上,悄悄地看你。”
她不顾盛淮安有些发白的脸色,接着道,“你站在院中,身旁有一株腊梅,冰天雪地里,红紫相映,衬得你格外好看。”
“可这个院子里明明没有腊梅。”
她声音迷茫,似是真的不清楚那个画面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盛淮安喉咙动了动,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只能苦笑着提议,“阿月若喜欢梅花,灵安寺后有片梅林,过几天带你去可好?”
她点头,忽而眼里透出些亮光来,“听说灵安寺求姻缘也很灵,真的吗?”
盛淮安曾经是不在意这些的。他不信神佛,也未属意过谁,除了每年随皇帝求国运外,他几乎不怎么踏足灵安寺,也更不知灵安寺供了哪路神仙。
可他突然想试一试。
试着求一求神佛的庇佑,佑他留住这一轮明月。
于是在大婚的前三天,盛淮安早早带着边关月去了灵安寺。
头一回,人人敬畏的大盛凌王,敛去一身高傲,双膝跪于观音像下,虔诚叩拜。
可他再睁开眼时,却不见了边关月。
心里那股戾气骤然滋生,他几乎就要反手劈了那骗人的神像,却又生生压了下来。
唤了人去找,来人却道姑娘就在殿外。
那一袭月白狐裘的少女正蹲在阶下,模样认真地挑拣着什么。
盛淮安急步走近,她察觉到,回头笑起来,将手中的东西摊开给他看。
“你看——”
她话未说完,男人将她骤然带入怀里,力道大得她只觉五脏六腑都被压得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