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时岁岁买的水果非常多，几乎把县城能买的都买了，山楂、橘子、冬枣、苹果、草莓……

可惜了，这个年头没有车厘子那种新鲜玩意儿。

像草莓这样的都是紧俏货。

时岁岁可舍不得，每一串最顶上穿上那么一颗。

那草莓新鲜，红彤彤、胖乎乎透着水光，想着谢小云大概这辈子没吃过这新鲜玩意儿，便顺手塞了一串在她的嘴边。

“别……别……”

“你可别给我吃……”

谢小云却像是被烫着了一样，连连后退。

“这东西这么贵，我哪经得住吃啊？都是留着卖钱的。”

时岁岁低着头串糖葫芦，笑了一声。

“嗨，就这么一颗，值得什么？”

“那你吃一颗。”谢小云凑到她身边“嘿嘿”打趣着。

“我不吃，我又不是没吃过。”

“你什么时候吃过？”谢小云有些意外地问。

像草莓这种东西，就连时光宗都不一定能吃上，他们家能舍得给岁岁吃？

额……

时岁岁僵了一下，这草莓是她上辈子读大学后，自己干兼职有了点钱，才偶然狠了心给自己买过那么一回。

她刚刚只顾着低头干活儿，没想到竟是一顺嘴说漏了.

气氛有些也随着她这一顿僵了下来，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

“岁岁啊，你这糖葫芦串上草莓，得卖多少钱才能回本啊？”片刻，还是谢小云找到了话题才算打破了僵局。

“一块五。”时岁岁答。

“一块五？”

谢小云则是直接被吓破了音。

“岁岁啊，你知道一根普通的山楂糖葫芦才多少钱吗？才五毛啊，你这……这……”

“他们卖多少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的糖葫芦有这么多水果吗？能有我这个这么大根吗？”

“可……可就算你这个再好，你知道别人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吗？就算是那些城里的工人一个月才三四百而已，更别说我们这些农民了，一年到头也落不上几百块钱。

你卖一块五，一根糖葫芦都能买包烟了，也得有人买才行啊。”

“卖不完就慢慢卖呗，反正裹了糖衣又不容易坏，到时候包好了埋在雪堆里，可以放好久。”

“可……”

“好了，好了。”

谢小云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时岁岁打断了：“好了，该甩糖丝了。”

时岁岁将一串串好的水果里放在熬好的糖浆里，裹上一层厚厚的糖浆，然后握着签子双手搓着用力一甩……

只见那滚烫的糖浆四处飞溅，然后又迅速凝固成一根根糖丝，时岁岁再转动手中的签子，将糖丝裹在水果之上。

这样，那糖丝便像是一层薄薄的纱衣笼罩在糖葫芦外头了，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着金黄的光泽。

这样做出来的糖葫芦的确是比那种一层硬硬的糖衣更有卖相，而且吃起来是一根根脆脆的糖丝，也更有趣味。

唯一的缺点就是烫。

要做这个，就不能怕烫。

以前时岁岁就看中了这个糖葫芦的卖点，为了练习这一手技能不知被烫伤了多少次，现在已经算是熟能生巧了。

“哇……”谢小云忍不住惊叹。

“岁岁，你……你这……这……你怎么会这个？上哪儿学的？”她惊讶得都结巴了。

“看别人卖过一次，然后自己一点点试呗。”

时岁岁拿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子，小心翼翼地将糖葫芦包好。

她知道自己这个说辞一定会引起谢小云的怀疑，但是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她懒得去过多地掩饰什么，反正往后就是她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有些秘密也不是想瞒就瞒得住的。

却见谢小云瞪着眼睛愣了好半晌，半晌才道了一句：“岁……岁，你真是太厉害了？”

“你……你怎么这么厉害？”

“你的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什么都知道？”

时岁岁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了，好了，你继续串糖葫芦，我甩糖衣，待会儿天都该亮了。”

“诶，好，好……”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落雪无声，在屋外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雪光照映着窗扉上的明黄色烛火，映照着屋里两个忙碌的身影。

赶集和施粥不一样，赶集的时间很早，等到天大亮集都该散了。

加上扛着东西不好坐车，需得用脚走，扛着东西走七八里的山路，得从天黑走到天亮。

所以时岁岁几乎是一夜没睡，做好了糖葫芦，接连着就该赶路了。

谢小云看得心疼不已。

“要不然就我去卖吧，你在家里歇一天。”她对时岁岁道。

“你会吆喝吗？”时岁岁问。

谢小云：……

“我……我可以学啊……”

“你还是歇歇吧，等你学会了，集都该散了，白瞎了我熬夜做的糖葫芦。”

时岁岁的语气一贯的冷硬，动作却是利落，将那比自己人还高的糖葫芦棒子将肩上一扛，就往雪地里去了。

谢小云望着她离开的小小背影，忍不住眼泛泪光。

她明明那么瘦，那么小，却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谢小云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她进屋拿了二十块钱，又捡了几斤今年新收的红薯，转身就去了隔壁院子。

“冯婶，冯大婶在家吗？”

谢小云隔着院子门喊。

不大一会儿，那里头的门开了，出来了一个胖胖的瞧着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看见谢小云便眉开眼笑道：“哟，谢大妹子，有啥事啊？”

冯大婶一边开了院子门，一边问道。

“冯婶，你家你不是养了好些鸡吗？我记得有好几只五六年的老母鸡，你帮帮忙，卖我一只，好吧？”

谢小云将那一娄红薯递给冯婶，又把二十块钱塞到她手中。

冯婶看到那二十块钱眼睛闪过一丝惊愕。

“我卖给你倒是不成问题，但……就是……婶子多问一句，你这买鸡是做啥事啊？”

谁不知道谢小云日子过得苦，平时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现在竟然舍得买鸡了？冯婶可不得多问两句？

“嗨，这不是岁岁来了吗？”

谢小云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你知道的，岁岁这孩子过得苦，那身板小的，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矮一大截，我就想……

买只鸡给她补补。”

“哦，为这个啊，你等着啊，婶这就给你抓去。”

冯大婶接过钱，转身就去了鸡窝，抓了一只最大最肥的给谢小云。

“谢谢啊，冯大婶。”

谢小云接过鸡刚想要走，却被冯大婶叫住了。

“那个，谢妹子……有句话婶子知道不该多嘴，但是还是想问问你，这岁岁跟着你，往后你打算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