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以后夫君就不去书院了吗?”小妇人踮着脚一面拿着鸡毛掸子,扫一扫书柜上的灰尘,一面好奇扭过头询问。
陆家的小院很小,一共才两间屋,卧房也是书房,屋里摆了许多的书。
没什么装饰的物件,只有陆谨自己写的几幅字画挂着。
年轻时候的陆谨,表面还算谦逊稳重,但心底多少带些读书人的清高,有些恃才傲物。
他年少登第,步入仕途,在朝为官,起步太顺了,所以陆谨常有种命由己定的自信。
后边被世情磋磨多了,才知道他也不过是普通人一个,这世上的许多东西不是他想要就可以得到的。
他慢慢成熟,脾性温和,透着一股子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淡然来。
所以,现在重生回来的这个陆谨,才是一个合格了的好丈夫。
他在见识了太多阴私晦暗与背叛后,这时候才会愈加地去追思和怀念自己曾经拥有过的那一片赤诚真心。
只有失去时,才想起来后悔,这便是世人的通病。
陆谨一手撑着脑袋,目光落在小妇人忙忙碌碌的动作上,眼眸深邃,甫一听见这话,他温和的道:“不去了,日后是去给那位白小少爷当先生。”
“那、夫君不是明年还要参加乡试吗?”温婉宁闻言凑了过来好奇询问。
时间都这么紧迫了,夫君看着好似一点不着急。
陆谨噙着一抹笑意,拍了拍自个的大腿,抬眼看了看小妇人,暗示得很是明显。
“夫君现在可真黏人。”
小姑娘没好气的吐了吐舌头,嘟嘟囔囔的吐槽,但还是听话的坐了过去。
她如今也很习惯了跟夫君如此亲昵的状态。
陆谨伸手捏了捏妻子鼓起的小脸,故作生气道:“你这小娘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多少夫妻能有他们俩恩爱呢,人家都羡慕不过来呢,这小妇人倒好,一脸嫌弃。
也就一个他了,两辈子心心念念着怀里这个小傻妞了。
温婉宁不服气的睨他一眼,才不赞同。
她的夫君现如今,真如一色中饿鬼般,缠她不停,这还叫福气?
不仅夜里,青天白日里有时也要同她胡来,累得小妇人是腰酸腿也疼的,这福气她才不惜得要呢。
陆谨看她一脸不服气的小模样,只觉得发笑,一双桃花眼里蕴满着笑意。
环抱着小妇人软腰的手紧了紧,男人垂头看她,“放心好了,我们婉宁看着就是个旺夫的,夫君明年就考个举人回来,到时候我们婉宁就等着做官太太好了。”
温婉宁热得慌,本是想赶紧下来的,听了这话,她笑了笑,用小手在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上拍了拍,口里道:“夫君如今的脸皮真是愈来愈厚了呀,举人老爷让夫君说的像萝卜白菜似的便宜。”
虽然这小妇人在自个阿娘面前一副信誓旦旦相信夫君的能力,但现下却坏心眼的调侃起来。
男人的信心自然是十足,上辈子他曾经做过好几年的广州学道,后来做到丞相的位置上时,也主持过会试、殿试。
多活的那几十年不是白混的,一个举人而已,他还真觉得同萝卜白菜没有区别。
这些陆谨没法说,于是只得捉住那双葱白小手,低头就在上面亲了亲,这才抬眸看她,眼里含着笑,“婉宁现在的胆子是大了,敢笑话起夫君来,记得刚成婚时,你可不是这样,怎么?是吃了熊胆不成?”
“那夫君才吃了熊心豹胆,不,应该是熊心色胆才是!”温婉宁昂着小脸反驳。
陆谨现在就喜欢逗这小妇人与他斗嘴,闻言坏笑,低沉的嗓音贴在她耳边悠悠说道:“我吃的什么,婉宁今晚就能知道。”
灼热的气息洒在耳后的敏感处,小妇人倏的就红了耳尖。
“你、你你……简直不要脸!”
小妇人哪里听不出这男人说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一时涨红了小脸,痛斥自家夫君这般不要脸的行径。
陆谨却表现的一脸无辜道,“为夫怎么就不要脸了?夫人与我说清楚些吧,可不能平白冤枉你男人不是?”
真诚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请教什么正经的问题。
温婉宁说不过他,抿着唇瞪了男人一眼,便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
陆谨也不好惹她太过,惦记着不能把晚上的福利给闹没了,所以是很识时务的松了手放这小妇人下来。
“哼,我不与夫君说话了,说不过你。”
温婉宁小声控诉几句,抬脚便出了卧房。
陆谨含笑看着小妇人气冲冲离开的背影,这才有心思拿起书案上放着一卷书看起来。
——
一墙之隔的严家。
严老先生今年五十了,须发花白,常年板着个臭脸,一副老学究。
他是举人出身,曾经做过一任县令,后来实在忍不了官场上的污糟气,一怒之下辞官回乡,当起了个教书先生。
他为人清正,做官时也不曾拿过百姓一两银子,因此日子过得也很清贫,可这位老先生浑不在意。
严家就老夫妻两人,虽然吵吵闹闹,但感情还算不错。
老先生愤世嫉俗,觉得这世上简直乌七八糟,没有孩子更好,省得生下来受气。
此时老先生正抚着胡须,长吁短叹,一脸愁容。
“这是怎么了?又是你哪个学生写的文章不可救药了?”
严夫人悠哉悠哉的躺在摇椅上,一手扇着蒲扇,慢条斯理的问了两句,一副习以为常。
她与丈夫一般大的岁数,但看着却比严老先生年轻十岁不止,她家这老头,整日骂骂咧咧,可不得老得快吗。
“唉,人都说成了家的人,行事该愈发稳重些了,你说隔壁那陆谨,怎么娶个媳妇反倒糊涂了啊?真是愁煞我也!”
老先生一听老伴问起,便打开了话匣子,倒起了苦水。
“我还道这小子天资又高,秉性也好,将来走上仕途,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怎想他如今先是说要参加明年乡试,接着又说他不上书院读书,要去那个白家的小少爷做先生了,真是胡闹,眼看着科考在即,跑去做个狗屁先生!”
老先生越说越是气恼起来,忍不住骂了一声。
严老太太淡淡睨他一眼,“我看你是瞎操心,陆谨这孩子是个有主见的,人家这么做有他的道理,你愁个什么劲儿?”
“唉哟,你懂个屁,陆谨是我的爱徒,我对他寄予厚望,你个妇人家的懂什么?”
老先生被她这么一说,火气一下上来,嘴上没个把门的,一股脑都秃噜出来。
说完自己也立马后悔了,老脸笑出褶子来,赶紧顶着老伴杀人一样的目光道歉:“老夫就是着急,着急,你可别生气啊!”
老太太看他那怂样就嫌弃,瞥老头一眼,自顾自扇起蒲扇,闭上眼休息。
老先生这才松了口气,手上拽了拽自己的长须,想着自个还是要去找陆谨再劝一劝,别荒废了正事才对。
这几年的学生是一茬不如一茬,好不容易遇着个好的,怎能看着他误入歧途呢?
也罢,他这个做老师的,亲自上门一趟就是了。
小妇人是个闲不住的,屋里打扫收拾了,看看院子里落了些落叶,便拿过一把大扫帚扫起来。
现在时候还早,太阳才刚刚露头。
正扫着院子,突然院门那儿传来几声敲门的声音。
小妇人赶忙过去,心里疑惑是谁呢?
嫁过来这些天,陆家一向是没有客人登门的,这两日倒奇怪了,昨天才来一个白少爷,今天又来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