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们回来了！”沈念跨进院子，朝屋内喊着。

没听到爷爷的回应，沈念朝院子里看了眼，里面站着坐着两三个人，桌子后头沈山清正低着头给病人们开药。她就没再打扰爷爷，拿起买的菜就进了厨房。

听见后头传来脚步声，沈念转头见江昼放好了衣服，跟着自己进了厨房。“你跟着我干嘛？”

“给你打个下手，不是要做糖酥里脊吗，你来调面糊和汤汁吧。”江昼将红袋中的猪肉拿了出来，又从水缸中舀了一水瓢的水，将肉反复仔细地搓洗。

沈念见状，便没再管他，从储粮缸里拿出面粉，淀粉，又往碗里加入鸡蛋和少许水，勾了个芡汁。又拿了一个新碗，往碗里放入料酒，糖，醋，姜和少许盐，调了个糖醋汁。

“是切块还是切条？” 江昼将肉放在砧板上，侧过身子询问沈念。

“切块，大概这么宽，这么大。”沈念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在肉上比划着给江昼看。

江昼心中大致有了数，拿起菜刀，利落地切了起来。

少年左手屈指压着肉，右手握着刀身。右手下切，左手后移，切出来得肉段大小薄厚一致，刀工十分精湛流畅。切完的肉，江昼装进了碗里，递给了沈念。

“把肉用料酒和姜片腌上个十分钟，一会儿裹上芡儿粉就可以炸了。”沈念把肉段反复搓捏，确保每个部分都擦上料酒后，就把碗静置在了一旁。“行了，就让它腌着吧。”

两人洗了个手就出了厨房。

这边江昼回屋子去收拾新买的衣服，沈念则扭头奔去了沈山清的屋子。

沈念拉开爷爷床头的柜子，她记得爷爷这儿还剩一罐蛤蜊油。

方才江昼洗菜切肉的时候，手上那冻疮水泡和溃疡实在是刺眼，在水中泡久了，一些刚结了疤的部位又开始发红发白，有要再次溃烂的迹象。再不好好的养着，这般反反复复，怕是手上要永久留疤了。

而且沈念小时也没少生过冻疮，很是知道这东西夜晚遇热后瘙痒的难受。

时下的人，十个有九个生着冻疮，并没有人把它当回事儿，更没有人会特地为了这事儿来寻医问药，因而沈爷爷这儿也没有专门防治冻疮的药。

但沈念可受不了这个，每年都会央着沈山清买上几罐子的蛤蜊油，用来滋润皮肤。

今冬已经过完了，沈念这边的蛤蜊油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但好在爷爷这边还剩着一罐。拿起蛤蜊油，沈念朝江昼的屋子走去。

屋子里头，江昼背对着房门站着，面前的床上整齐叠着上午买回来的衣服裤子。江昼盯着这堆衣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前的光线被遮住，江昼转过身来，沈念站在门口，身形在阳光中隐隐绰绰。

“怎么了。”

“我看你手上的冻疮，溃烂的有些厉害，这么每天泡水反反复复，日后要留疤的。这是蛤蜊油，虽然对冻疮没用，但是可以滋润皮肤，防止干裂。你每天早晚擦一擦吧。” 沈念向前走了两步，抬起手将蛤蜊油递给江昼。

“爷爷之前给我开过治冻疮的方子，我还记得，用中药黄芪，当归，生姜，肉桂几味药材煮在一起泡手，有活血化淤的效果，可以加速恢复。一会儿睡前我给你调一个，坚持泡到端午，等到了那个时候，你的手肯定就好了。”

江昼低头，圆圆的蛤蜊壳躺在少女手中，他伸出手拿过蛤蜊壳，指尖划过沈念的掌心，少女的皮肤如羊脂玉，温软细腻，与他干裂粗糙的手形成了强烈对比。乍一碰触，江昼仿佛指尖触了电，他快速收回了手。

江昼紧紧抓着蚌壳。“好，晚上你给我调。”像是突然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他的声音有点低哑。

少女走进了屋子，屋外的阳光从少女身侧的缝隙窜了进来，就像江昼的人生一样，有光洒进来了。

这边给人看完病开完方子，沈山清送人出了巷子。

回来的时候碰见了张婶，要塞给他一袋子水果，“老沈，我正要上你家去，昨儿你不在，念念帮我看了我家浩哥儿的痱子，我着急忙慌得也没来得及谢她。这是我家那口子前儿摘的一点草莓，还有一些苹果。你拿去给念念吃，小姑娘最爱吃这些酸甜口的了。”

沈山清忙推辞，“都是邻里，看个小毛小病的能费多大功夫，你快拿回去。浩哥儿现在可好了？”

“好了好了，我昨天回去按照念念说的，给他擦的汗，衣服也换了宽松透气的。今早起来已经没昨个这么吓人了，想是再有几天就大好了，我这心可是放下了。这水果你就收下吧，我这以后有了毛病还要来找你帮忙的，你要是不收，我下回可不来你这儿看病了。”张婶拉着沈山清的手，硬是把水果袋子塞在了他手上，然后转头就快步走远了，嘴里还喊着，“这草莓放不久，让念念洗洗快些吃了。要是喜欢再来找张婶要。”

沈山清推辞不掉，拿着水果回家了。

跨进了院子里，院子静悄悄的，沈山清有些疑惑。明明刚见俩人回来了，怎么听不见动静。

“念念！”

“诶，爷爷。怎么啦？”沈念从房间里跑出来。

“张婶给你的草莓和苹果，你洗洗跟江昼一起吃吧。衣服都买好了吗？”

“买好啦，给他内里穿的，外头穿的还有鞋子都买了。”沈念说着拿过水果看了一眼，草莓个顶个的大，红彤彤的也没有压坏的情况，十分新鲜，看着就好吃。突然想起了什么般，沈念拢起袋子，偷偷看了眼爷爷，“爷爷你给的钱买完衣服还剩了点，回来的路上江昼说想吃糖醋里脊，我就把剩下的钱买里脊了。”

沈山清瞥了一眼孙女，哪里不知道这是自家孙女想吃，在那拿江家那小子当借口呢。念念这丫头嘴上说着对糖醋里脊不咋感兴趣，但每次家里烧这道菜，这丫头饭都能多吃小半碗。说不爱吃是怕自个儿这老头子心疼。沈山清不想驳了乖孙的一片孝心，就一直当不知道。

现下江家那小子也在家住，也不怕浪费，而且那小子也着实是瘦，是该好好补补。沈山清想，今后就由着念念拿江昼当托词，买些她爱吃的，就是不知道江昼那小子介不介意念念这么抹黑他形象。

江昼当然是不介意的，他这会儿已经回到了厨房，将腌完的肉拿出来裹上了面糊，准备起油锅炸。

这油锅火星四溅的，沈念还是不要碰了，今后都是自己来吧。

起锅热油烧至六分热，江昼放入裹好粉的里脊肉，中小火炸至熟透时捞出；待油锅烧至九分热，复炸第二次，大火炸至表面金黄酥脆，这里脊就算是炸完了。

沈念哪里知道自己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没看，江昼居然都把肉炸完了。

这人是真勤快，而且眼中有活。这么一看，他住在自己家，还真是赚了。

“你会做糖醋里脊？”沈念站在一旁看着。

“不会调汁儿，但是大致知道做法。”江昼捞起锅里炸过肉的油，放在一旁的大瓷碗里，在锅底盛了一层薄薄的油，然后倒入了炸完的酥肉和料汁儿，快速的翻炒，等里脊块全都均匀沾上糖醋汁之后。关火盛盘。

沈念没忍住，拿起竹筒里的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放入嘴中。刚炸完地里脊还有些烫嘴，沈念咬了一口，立马张开了嘴，不断拿手扇风哈气。

一旁的江昼连忙伸出手，手掌放在沈念的下巴底下，“烫，快吐出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不像他自个儿。

沈念顾不上理他，嘴里的肉慢慢凉下来之后，她嚼了嚼就咽了下去。里脊外酥里嫩，酱汁酸甜可口，沈念不得不承认，江昼这火候，控制的比自己可要好多了。沈念决定了，以后都让他来炸！

“真的好吃，你快尝尝。”沈念夹起一块，递给江昼。

少年抬起手拿过筷子上的酥肉放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不？我这糖醋汁调的不错吧。”沈念是绝对不肯承认少年的厨艺比自个儿好的。

“嗯，调的很好。”

这头沈念蒸了饭，又炒了个青菜和土豆丝。两人便将在室内理药材的沈爷爷叫出来吃饭了。

距离上一次吃糖醋里脊已经过去好几个月，沈念缠这口馋得很，一筷接着一筷，停不下来。

沈山清伸出筷子，打在孙女再一次伸出的筷子上。“你这都吃第几块了，小半盘肉都进了你肚子了，人江昼都没吃几块。”

沈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盘子朝着江昼推了推，说“你快吃，我吃的快，你这么慢吞吞的，以后怕是都抢不过我。”

江昼低低笑了声，夹了几筷子，侧了侧头对着沈山清说“沈爷爷，我一向胃口小，今天算吃的多了。不碍事的。”

沈山清看少年夹了几筷子，便没再说话。他知道江昼之前在姑姑家，肉都得让给江梅的那个宝贝儿子，多加几筷子都会被江家那俩口子横眉冷对的。他是怕江昼在这儿也看自己和沈念的脸色，不敢下筷子。现下看来，倒是没有这情况。因此也不再劝着江昼多吃。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现下有些太瘦了。胃口不好吃不下的毛病，爷爷后头给你调理调理。”沈山清跟所有的老人都一样，觉着男孩子还是要多吃些，壮点才好。

三人这般说说笑笑，吃了一顿悠闲愉快的中饭。

饭后还是江昼洗碗，爷俩消食。

“日后你和江昼轮着洗碗，可不能一直让江昼洗碗，倒像欺负他似的。”沈山清打了个饱嗝，对沈念说。

“知道了知道了，爷爷，晚上就换我洗换我洗。”

“爷爷，我先去写作业了。”这周末发生的事儿太多，沈念都没来得及写作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工作量，沈念觉得自己剩下的半天应该赶的完，说不定晚上还能空出时间再看会儿小说。

沈念起身，打算回房间写作业，走过前厅时，余光瞥见院子门口有个少年朝着家里张望，想进来但又犹犹豫豫来来回回的。

沈念走出院子，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