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徐清琅看向她,“你现在逞这些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谁不知道你日日挂在嘴边的那些话!”
纪明棠笑了,“我说什么了?我说我是未来的世子妃,我要嫁给你,我们两家本就早早的就定了亲事,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算什么喜欢你?”
她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端了杯茶继续说,“若你要说我往日总缠着你玩,我们小时候不就这么玩的吗,那会儿你不也总霸着我,要我只跟你玩吗?你长大了就不要小时候的玩伴了,我却不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
“至于你我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个小女子即便不愿又能说什么?你若早先便说对我无意,早早拒了这桩婚事,何至于闹成今天这副样子?”
“我还没怪你让我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你倒先对我摆起了脸色。呵,世子,你记清楚了,我从未喜欢过你,也从未亏欠过你。”
徐清琅听到纪明棠掷地有声的话语心神激烈一震。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被浓烈的愧疚所包裹。
同时心中生出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纪明棠当真不喜欢我?
这念头让徐清琅极其不适。
像是一条每天都要对着自己摇尾巴的狗突然有一天不搭理他了,虽然无伤大雅,但就是不爽。
这狗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它不应该忠心耿耿,一生只对一个主人摇尾巴吗?
可骄傲不允许他质问纪明棠。
骄傲只能让他冷着声调说,“不喜欢最好。退婚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日后我会尽量弥补你,你不要再找叶溪姑娘的麻烦!”
纪明棠品了口茶,这茶确实是好茶,上好的蒙顶山茶,也就宫里的圣上跟娘娘才喝得到。
纪明棠笑眯眯地接话说,“既然要弥补我,那别等日后了,就现在吧。”
徐清琅皱紧眉心看她。
纪明棠道:“你借我点钱。”
徐清琅深吸了口气,很是厌烦纪明棠这样冷淡的市侩的表情,好像真不喜欢他了一样。
他一甩袖,回到方才的位置上坐下,没好气道:“你借钱干什么?纪府缺你吃喝了吗?”
“我有哪点对不起了吗?你为什么退婚?”
纪明棠拿他的话术堵他。
徐清琅吃了瘪,忍着气问:“你要多少?”
“一万两。”
徐清琅一脸震惊地看向她:“你说多少?”
纪明棠顿时哈哈笑起来,“你没这么多是不是?那便五千两。”
徐清琅双手紧握成拳,看着纪明棠那样轻视的笑,他怎么就那么不爽呢。
“不会吧,你连五千两都不肯借我?”纪明棠见他不说话,发出尖锐反问。
她以为五千两就是随手撒出去的几个铜板吗?
“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为何需要这么多钱?”
啊呀,这个抠男问得好多啊!!!
纪明棠没好气地拍起了桌子,“我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还不是要因为你啊!”
徐清琅蹙眉不解。
“现如今京城人人都在背后笑话我,说我恬不知耻追了你那么多年,结果临门一脚被你退了婚,说不定是因为你得了手玩够了就不愿要我了,我的尊严、脸面还有清白名声通通没有了,以后根本不可能再寻到好婚事!”
纪明棠本是演戏,可说着说着想到京中那些人在背后说她的那些话,纪明棠是真气啊。
她眼睛都气红了。
“我这辈子是指望不上嫁个好夫君了,我当然要为自己孤苦伶仃的后半辈子筹谋打算,若能做点生意赚点钱,等来日府中嫂嫂容不下我时,我出府自己住也有银钱傍身。”
徐清琅先是为什么“得手、玩够”的词汇羞恼地红了脸,又听她委屈说着自己所面对的困境跟未来打算,心中那份愧疚感越渐浓郁。
国公府跟纪府定下婚事时,他心中虽谈不上高兴,可也知道户部尚书的嫡女会成为他未来仕途上的助力。
在没遇到叶溪之前,他是真心想娶纪明棠。
只是上元灯会,与叶溪相识。
他从未见过那样特别的女子,她好像有某种仙法,只一眼便吸引他,让他去接近她。
而与她相处之后,他更觉得她体贴又通透,更难能可贵地是她懂他。
她能看出自己心中苦闷,让他遵循自己内心的声音,人生漫漫几十载,跟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相看两生厌是多么痛苦的事啊。
还能说出对自己是折磨,对对方亦是酷刑这种话。
所以徐清琅第二天便去纪府退了婚。
现在想来,当时他并未考虑过退婚后纪明棠会面对一个什么样的处境。
“抱歉。”徐清琅哑声。
纪明棠不想听到他道歉,能不能来点实际的!
很快徐清琅下一句话就来了,“但我手里暂时没有那么多钱,我先给你三千两,剩下两千两我想办法筹给你。”
纪明棠赌对了。
前世她谋害皇后却没有被处死,除了有叶溪帮她求情以外,还有徐清琅。
想想都要笑掉人的大牙,从退婚开始,徐清琅便将纪明棠厌恶到了骨子里,可等到大局已定,徐清琅居然开始对她生出了愧疚之心。
「明棠,近来我时常在想,你从前也是个率性天真的小姑娘,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我仔细回想了很久,发现一切起因原来是我。」
「如果当初我没有与你退婚,你就不会记恨娘娘,你们还是好姐妹,你后来就不会做出那么多恶事。」
「是我对不起你。」
「我留你一命,你以后,好好活。」
气死了气死了!
留她一命,让她成为被千人骑万人枕的军妓。
折断她的傲骨,碾碎她的尊严,让她在男人身下摇尾乞怜,卖弄风骚,以此求生。
毒还是你徐清琅毒啊!
纪明棠为了控制脸上的表情,一张脸都快扭曲得变形了。
“如果你生意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尽管跟我提。”徐清琅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高高在上的样子。
纪明棠点头说好好好。
有白送上门的羊毛可薅,她得使劲儿薅,绝不客气!
他们在茶室里被关了一个时辰,徐清雪跟徐母这才姗姗来迟,将茶室门打开。
一打开门,徐母先发作了一番徐清雪院子里的婆子偷懒耍滑,竟不看茶室有没有人就将门锁了。
这话可太假了,但没人在意假不假。
反正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想要的东西就行了。
纪明棠得到了钱。
徐母得到了态度明显软化的儿子。
徐清琅得到了最好的抚慰良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