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留观室，五个人齐刷刷地躺着，里面一片静谧，路遥躺在靠窗的病床上，泰然睡着。

每隔一个小时来查房的小护士量完血压和体温，退出病房。

沈彦周问她，“情况怎么样？”

“另外几个明天要转到住院部去，最严重的大概要住一个星期，其他的住个两三天吧，路遥情况最好，明天上午就能出院了。”

沈彦周推开病房，走到路遥的床前，缓缓坐下。

窗外昏黄的灯光透进来，温柔地照在她脸上。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沈彦周，哑着嗓子道：“我想喝水。”

声音软软的，似情人低声呢喃。

沈彦周喉结一滚，眼神幽暗，“你等一下。”

指使他指使得如此理直气壮。

偏他自己没骨气。

他找了个一次性纸杯，接了热水，又兑了一点凉水，摸了摸杯身，不冷不热，这才端到路遥身边。

他伸手扶起路遥，路遥指了指床尾，“那里有个把手，可以把床摇起来的。”

沈彦周：……

我是医生，我不比你知道？要你提醒我？

“喝不喝？不喝走了啊。”声音低沉懒散。

她果然症状最轻，脑子清醒得很。

喝完水，路遥小声道：“谢谢你，沈医生。”

说完又躺了回去。

沈医生，她叫他沈医生，沈彦周被她搞得有些烦躁，所以，她到底还认不认识他？

他坐了好一会儿，最后略带痞气的腔调开口，“不认得我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沈彦周凑过去一看，闭着眼睛呢。

真睡着还是装睡逃避跟他接触？

“路遥，我知道你醒着。”

没有反应，只有窗外无尽的雨声。

沈彦周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她的脸颊，“别装睡了。”

路遥抓住了他的手，翻了个身，将他的手抱进怀里，嘟囔了一声，“阿福，别闹。”

雨夜，幽静的病房，沈彦周的心跳和肾上腺素同时飙升。

他心里骂了句——

沈彦周，你他妈真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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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烤肉店的老板拎了一箱牛奶来探望五人，搓着手道：“你们都没事吧？”

方婷婷忍不住道：“老板，我们在你烤肉店吃饭中毒，你是要负责任的。”

那老板瞬间就变了脸，“是你们自己没注意，我要负什么责任啊？我能来探望你们就很不错了，我还给你们买牛奶了呢，你们可别讹我啊！”

方婷婷委屈得声音都开始哽咽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啊？”

老板像个泼皮无赖，扯着嗓子道：“我做小本生意的，你们有点良心好吗？在我店里吃饭的食客那么多，就你们中毒，肯定是你们的问题，别栽赃陷害我。”

方婷婷眼眶都气红了。

路遥掀开被子走到老板面前——

“我们是一氧化碳中毒，是因为你店里通风做得不到位，饭店作为公共场所，未尽到安全保障义务，造成顾客身体遭受损害的，其经营者应当承担侵权责任，根据我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七条明确规定，经营者应当保障消费者的人身财产安全，如果造成了损害，应当赔偿其治疗和康复支出的合理费用，如医疗费，护理费，交通费，还有因误工减少的收入等。”

路遥不急不慢，有理有据，把老板都说愣了。

门外经过的沈彦周嘴角微微上扬，路遥还是那个路遥。

老板恼羞成怒道：“那你们去告我好了，反正我没钱。”

路遥：“我们正好就是律师，如果你不愿意和解，那我们就法庭见。”

老板扔下一箱牛奶，慌不择路地跑了。

路遥回头一看，其他几人一脸‘你真牛逼’的表情看她，方婷婷则泪眼汪汪的。

路遥走过去，给她倒了杯水，“婷姐，你真法学出身？”

方婷婷抹了抹眼泪，“如假包换的华东政法大学毕业，我这个人就是，一跟人家辩论，就容易激动，就容易声音颤抖，然后就委屈，眼泪哗啦就出来了，我恨死自己这没出息的样子了。”

“以后出庭怎么办？一边哭一边给当事人辩护吗？”

方婷婷犯愁，“我会想办法克服的，不过，路遥，你真不是学法律的？”

“确实不是。”

“那你对法律条文怎么那么熟悉？”

“熟练掌握百度功能就行了。”

他们昨晚狼狈不堪地跑出烤肉店，自己拨的120，全程老板都没出现，摆明了是想逃避责任，所以昨晚她就查过要怎么跟老板对簿了。

方婷婷羡慕地看着她，“你太冷静了，我什么时候像你一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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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彦周回到办公室，他手底下的实习医生程宇东给他带了早饭，“老大，太谢谢你昨晚帮我值班了。”

程宇东外号程小胖，身高一七六，体重一百七十斤，博士毕业刚分到沈彦周手底下实习。

“一会儿跟我去查房。”

“是，老大，701病房，你还去吗？”

沈彦周自己揭开额头的纱布，换了下药，又重新拿出两块干净的纱布贴住。

“我是主刀医生，我不去谁去？”

“今儿我多叫几个人，给你护驾，省得老太太又对你使用暴力。”

“嗯。”沈彦周应了一声，“至少叫十个人，老太太武林高手。”

“没问题老大，楼下的保安大叔我全部喊上来，哦对了，老大，这周六我要相亲，能不能请半天假。”

说完，谄媚地掏出请假条，沈彦周拿起笔，大手一挥，“先成家，后立业，非常不错。”

程小胖喜滋滋地收好了请假条，献宝似的拿出手机，满脸陶醉，“老大，我这次的相亲对象，是个超级大美女，给你看看。”

沈彦周看到照片。

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