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陈嘉茵身躯一颤。
她没想到余长冬到现在还没睡,慌张到手足无措,慌乱之间,手里不知道抓住了什么东西,引得余长冬“嘶”的一声。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陈嘉茵越发难堪了,身子立马换了一侧,心脏狂跳了起来。
同时,那种无可言喻的喜悦和感动,瞬间遍布心头。
他说。
不是任何人垂怜,而是本就值得……
柔和的言语,却有天大的力量。
陈嘉茵的阴霾几乎一扫而空,尽管因为脸皮薄,不敢和余长冬深入说些什么,但还是在几经犹豫后,扭扭捏捏的转回身去,轻轻抱住余长冬。
一刹之间,像是进入了温暖的港湾。
“晚安。”
陈嘉茵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余长冬耳畔呢喃。
……
天刚蒙蒙亮。
余长冬尚且睡眼惺忪,强撑着爬起来之际,陈嘉茵早已准备好了牙刷和热毛巾,餐桌上也有了热乎乎的早餐。
估计睡眠不足两个小时,很早就起来准备了。
温热的毛巾覆盖在脸上,隐约残存着她的气息。
余长冬心中暗想,她有什么可不自信呢,任谁拥有了她,都是需要花光上辈子所有运气的吧……
简单吃过早餐,余长冬和陈嘉茵跟着陈爱莲,来到了一家规模中等的陶瓷厂。
关于昨晚的事情,大家都默契的选择了避而不谈,成年人之间有些事情心照不宣。
有人带路就是好办事。
既省去了找工作的麻烦,也不用担心被压价太狠,总归和陈爱莲的工资差不了多少。
不过余长冬和陈嘉茵不在一个车间。
陶瓷生产总共有好几个流程,余长冬干的工作是往模具里注浆,等待成型再脱模。
陈嘉茵则是去包装成品。
都没有多少技术门槛,熟练上手了就行。
来到车间,余长冬看着工人们埋头做事,灰头土脸的样子,实际上感受到了一股子麻木的气息。
底层的打工仔,谈梦想太奢侈了。
生活生活,首先是要活着。
想那陈爱莲每天披星戴月,大多时间都留在了厂子里,即使节衣缩食,也只能刚好维持开销。
可这不就是绝大多数普通人的现状吗。
理想与现实本身就存在差距。
余长冬是有雄心壮志,但他不好高骛远,眼下刚刚离开山村,未能领略这缤纷世界的冰山一角,还得脚踏实地一些。
现在他的第一个目标,是给陈嘉茵一个家。
租一间小屋子。
亮起一盏属于他们二人的灯!
经过半天时间,跟着老工人学习注浆,余长冬慢慢儿上手了,时间一晃到了中午。
正准备解开围裙吃个饭,突然听到角落里传出阵阵抽泣。
是个男的,年纪和余长冬相仿。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胖,实际上一点也不瘦。
得有两百多斤了。
蹲在角落里像是一座大山,而且他涕泪俱下,鼻涕在脸上干涸了,形成了一块块黑渍。
加上浑身泥浆,看着实在狼狈。
“哥们儿,干嘛呢?”余长冬问道。
“没事,没事。”
胖子见有人来了,赶忙故作坚强,唯恐出糗。
但鼻孔出气,突然形成了个鼻涕泡泡。
啵~
泡泡破裂。
这家伙看着咋不太聪明呢……
余长冬和对方非亲非故,自然懒得多问,不过出于礼貌,还是扬了扬手中的一袋子馒头,“到饭点了,吃一个不?”
这是他的午饭,早上就买好了。
吃快点儿,等下还能多干点活。
没想到,这个举动竟然让胖子破防了,他满脸的难以置信,“你你你,你说啥,你要请俺吃窝窝头?”
“怎么,瞧不上吗。”余长冬略微皱眉。
“不是,不是。”
胖子急忙站起来,双手在裤腿上狠狠摩擦,眼泪瞬间决堤:“俺来厂里三个月了,没有人愿意理俺,都交不到一个朋友,刚才彩画车间那几个女的,还说俺是死肥猪,长得丑就别出来吓人。”
他越说越伤心,哭得像个孩子。
余长冬抿了下嘴,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茬。
人间疾苦无处不在,自己也是个卑微小人物,哪儿有工夫同情心泛滥,最终也只能拍拍胖子的肩膀,分了两个馒头给他。
在余长冬走后。
胖子看着手里的馒头,哭得更大声了。
不远处传来暴躁工人的怒骂,“妈的死胖子,哭坟呢,再哭老子弄死你!”
“对不起对不起,俺不哭了,俺再也不哭了,呜呜呜呜呜……”
一口咬下余长冬送的馒头,他吃出了浓郁的咸味。
或许这就是人情温暖的味道吧。
不对。
这他妈是鼻涕!
陌生人的善意其实也具备相当大的力量,至少吃完馒头之后,胖子心情好了不少。
但没等他开心多久。
空荡荡的车间里突然来了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
这种在未来被称之为杀马特的造型,在当下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一看就不好惹。
“喂,肥仔,对对对,说你呢。”
为首的黄毛指向胖子,“今天你们车间是不是新来一个叫余长冬的。”
胖子像个乖巧小学生一样,双手平贴在腿上,“是有个新来的,但俺不知道他叫不叫余长冬。”
黄毛皱了皱眉,“他昨天穿的是黑色外套,身高一米八左右,长得还挺帅,但是一股子穷酸气,一看就穷得叮当响。”
胖子顿时被吓了一跳。
原来请自己吃馒头的那位,叫余长冬啊……
他哪里知道,这帮人是余涛喊来报复余长冬的,至于余涛本人,目前还没有出院。
不过对方明显来者不善。
胖子唯唯诺诺的说道:“没有,俺没见过。”
黄毛见他老实,不认为他在说谎,转头对其他人说道:“所有车间都去走一趟,找到了人,直接拖到外面巷子里,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几个混子当即转身离去。
好巧不巧,余长冬刚洗完手走进来,和那群人撞了个正着。
余长冬刚来县城第二天,除了余涛之外,想不到第二个被堵截的理由了,但他没有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些事情总要面对。
同时他也松了口气,既然余涛喊人来报复,那显然就是没有报警的打算了,否则以余涛那伤势,还真有点麻烦。
“就是他,干他!”
黄毛没想到正主就这么出现了,条件反射的大吼一声。
然而。
没等混子们有所反应,刚才那唯唯诺诺的胖子,居然天降铁拳。
砰。
黄毛被一拳砸中,电线杆一样的身子直接倒在地上,惊得其余人都愣住了。
此刻胖子哪里还有半点憨厚和怯懦的样子。
他满脸怒火,宛若战神附体。
接近三百斤的身躯,往余长冬跟前一站,将余长冬完全遮掩,连根毛都没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