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八卦之火在蔓延。

吃完晚饭准备离去的学生们，目睹这一幕，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啊？”

“我没听错吧！”

“女神！我的女神！你在干什么啊？”

“那个男生是谁？？？”

“我日！他上辈子是拯救了宇宙吗？能得到烟姐的青睐？”

在一中，顾烟的人气可不低。

经常有新生在表白墙提问，评论通常是整齐划一的“阁下，拔刀吧！女神是我的！”。

她是青春。

也是黄昏落日的心跳。

关于她，男生们的第一感觉或许不约而同地是自卑。

自怨自艾和年少慕艾并不冲突。

陈垣也不例外，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沉默而平凡的学生，偶尔在心里发发癫，但大部分时候都很内向，或者说社恐。

顾烟为什么拦他。

他不明白。

但人贵有自知之明。

“……抱歉，我刚打包的饭要冷了。”

陈垣低下头。

让步要走。

“诶，你等等！”

女孩仓惶之下，抓住了他的衣袖，满脸委屈，“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

周围议论纷纷，雀跃吃着瓜的同学，全都傻眼了。

什么？

他拒绝了？

没听错吧！

这是什么神展开，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顾烟这样骄傲的女孩子，居然会主动表白，这本就不可思议。

她还被这位默默无名的男生拒绝了。

更遑论，她还纠缠着不放手……

给你机会你中用啊！围观的男生心都在滴血，恨不得自己上去代替他答应。

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顾烟会喜欢上这个男生。

更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男生被表白还能如此冷静。

几只阿沸疑似破防了。

“我去，你算哪颗葱，凭什么这么对她？”

“没天理啊！遇人不淑啊！”

“这么好的女孩都拒绝，真是瞎了眼！”

“也不照照镜子，你配的上顾烟吗？”

“唉，女神遇见这种下头男，倒了八辈子血霉！”

……

“……”

陈垣愕然。

顾烟居然拉我手了？

今天貌似不是愚人节吧？

当然不是。

可他想。

自己只不过班上一个小透明罢了，最大的存在感是以供大家取乐，仿佛哥谭街头的表演，都在看着我，却没有人在意我。

而顾烟，是全校知名的“大明星”，众星拱月的女神。

她不像赵蒹葭那般端着架子，会活泼俏皮地跟男生们打闹，会放肆爽朗地大笑，会任性地翘课去逛漫展……

像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公主，又像是有着极强表演欲的小女孩。

在他的观念里，顾烟本质上和赵蒹葭是同一种人——她遥不可及、心深如海、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女孩。

可是，这样的女孩居然公然向我表白？

真好笑，暗恋了三年的那个人，不也与我隔着一条银河系么？

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

陈垣忽然想起了被他举报的那条差评。

——“今天要是有人和你表白，绝对不可以接受！”

本来都要忘了，但这时候又想了起来，好像是警告自己：今天有人表白的话，绝对不能答应，否则就会……死。

他说中了。

真的有人向自己表白，而且还是顾烟。

但他是怎么知道的？

……

之前，即便再难以置信。

陈垣心底总是心存侥幸。

万一呢。

万一顾烟真的暗恋我……这么漂亮的女孩跟自己表白，说喜欢自己很久了。

傻子才不答应。

当然是牵起女孩的手，拿下这朵娇艳带刺的红玫瑰啦！

接受表白就会死？他当然不相信。

但是……

答案显而易见了吧。

有人事先知道了顾烟要向自己表白，所以在自己的书评区发出了预警：

——“接受表白，就会社死”。

这恐怕才是那条评论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少年小小的，微不可觉的幻想，熄灭了。

陈垣退后半步。

看着女孩那双盈满泪珠的眸子，讥诮地笑道：“你不觉得你演得太过了吗？您这样的大明星，我可伺候不起。”

呵呵，真把他当阳光开朗大男孩呢？

“噢！”

围观群众恍然大悟。

“是真心话大冒险吧？”

“肯定是打赌什么玩意的！”

“过程虽是千奇八怪，小丑结局总不意外。”

“笑死，这个男的真的很装，人家根本就没有想跟你在一起！”

“噗哈哈哈，我就说嘛，顾烟怎么可能跟这种普信男表白。”

“这就符合逻辑了！”

“只有我觉得他就一般般吗？”

“吓死我了，差点以为女神要脱单！”

“卧槽！原来是恶作剧，换我肯定答应了！”

“老哥牛逼啊！直接看穿了，人间清醒！”

“正常人心里应该都有b数吧哈哈哈……”

“可是烟姐眼泪都出来了，就很真实诶，演技好好哦！”

“你也不看看她是谁？那可是顾烟啊！表演专业第一的含金量！”

……

“不是的，我太激动了……”

顾烟置若罔闻，用力攥着他的衣袖，指节发白。

还在演？

陈垣眼神微冷，自嘲一笑。

是啊，顾烟的表演真的很有感染力，几乎让自己以为她是认真的了。

如果没有那个警告，从来没有被人表白过的自己，说不定真的被蒙在鼓里，开心地以为她喜欢自己呢，然后沦为全校的笑柄吧？

可惜她输也输在演技太好了。

一个女神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又因为被拒绝而伤心？

假的，都是假的。

看着顾烟小脸煞白的模样。

陈垣微微皱眉，用力甩开她，大步离开人群中。

她没有追上来。

如同被大块蜜糖砸中，充满着不真切和梦幻；

像梦，一下子就醒了。

……

“你是想撑死我啊？”

看着餐盒里满满登登的牛肉，寥寥可数的香菜，赵蒹葭嘴角一抽，故作微嗔地说道。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不吃牛肉……

陈垣无辜地说道：“谁让你这么瘦。”

高情商：谁让你这么瘦。

低情商：你胸小，把你喂胖点。

“哼。”赵蒹葭不说话了，眼角弯弯，轻轻傲娇似的一哼。

果然，夸一个女孩子瘦是不会有错的——除非她真的很胖。

“叮零零零零零……”

这是晚自习铃声。

赵蒹葭疑惑道：“这么快就晚自习了……”

陈垣默默啃着大鸡腿，难道“我被校花拦截下来表白，所以迟了”这种事也要告诉你吗？

周五坐班的老师还没来。

再加上课桌的书本挡着，可以继续吃。

两人悄悄摸摸地吃着，像极了两只仓鼠在偷吃粮食。

“陈垣……我吃不下了。”

赵蒹葭捂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小声说道。

陈垣瞥了一眼，“才吃这么点？多吃才能有力气学习，我好不容易才求阿姨给你多加点牛肉，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赵蒹葭怨念满满，“你果然是存心的。”

“我是为了你好。”

“我真吃不下了，给你给你给你。”

“不要不要不要~”

就在两人用筷子较劲时。

“阿垣，韩老师叫你！”

张宇隔着窗，大着嗓门喊道。

淦！我撩……吃饭呢！

陈垣无奈地走出教室，来到走廊上，转了一圈，“韩老师呢？”

老师没看见半点影子，倒是看到了顾烟。

红白拼色的校服外套裹住那窈窕的身段，长且直的腿并拢，卷起的裤子放下了，还是能看到白色短袜与光洁的脚踝。

她戴着棒球帽，帽檐微微压低，露出秀挺的鼻梁和樱桃般的唇瓣。

柔美的下颌总是扬起，给人一种鼻孔对人的感觉。

“嘿嘿，你们聊，我进去了。”

张宇讪讪走进教室。

陈垣大彻大悟，“你就是这样卖兄弟的？”

……

这时候。

走廊上安静而空旷，学生们都在教室里自习。

山最远的轮廓渐渐遮住了夕阳，天色暗沉。

夜风“唦唦”吹动着树叶，也拂动女孩的发梢。

他们两人相对而立，久久无言。

陈垣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刻对他来说是多么的珍贵，因为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是来道歉的？

其实他对顾烟没有恶感。

要是大冒险输了你直说啊，我假装小丑配合你的演出，无所谓的。

可问题是，别把哥们真当小丑啊。

“对不起。”她说。

“嗯。”陈垣心中某根弦松了下去。

“我没有追过别人，所以直接就……”

“嗯？”还不肯承认是演戏吗？

“但是，你一定要做我男朋友！”

顾烟忽然抬起头，平静而认真地说道。

“……无聊。”

陈垣突然意兴阑珊。

长得漂亮了不起啊？

我就一定要像其余男生那样哄着你？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非得盯上自己。

这小丑……不当也罢！

顾烟仰起脸，定定地看着他，突然把精致的脸颊慢慢凑过来。

“你疯啦？”

陈垣连忙推开她，四下一看，好险他们在靠楼道的区域，天色又很黑，教室里应该看不到。

刚一推开他就后悔了，这可是顾烟主动献吻嗳……

他觉得刚才那一刹那自己被冻结了，世界也被冻结了。

但推都推了，总不能服软吧。

陈垣惊吓过度：“顾烟，你来真的？”

顾烟瞪了他一眼，“别误会，我是要跟你说悄悄话啦！”

陈垣嘴硬道：“你就站那说。”

丢脸，还以为她要亲上来。

仔细一想也是，她只是为了捉弄自己，不可能玩那么大。

“呵~男人。”

顾烟给了他一个白眼。

犹疑了一下，还是凑近过来。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这一次陈垣没有推开她。

倒要听听她还有什么话讲。

交头接耳下，两人贴的很近。

一股混含苹果、玫瑰、梨的清甜香气沁入心脾。

陈垣心跳不争气地狂跳不止时，便听到她的热息喷薄在耳畔：“我是从未来回来救你的。”

“你马上就会死了……”

“你只有跟我在一起，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