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太痛了！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脑海深处传出。

陆凡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看着周围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环境。

洁白的天花板，老旧的书桌，昏暗的灯光……

他整个人愣住了。

“我不是从楼顶摔了下来吗？这是哪里……”

随后，坠楼之前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

今年是陆凡读博士的第七年！

为了博士毕业，他倾尽了努力。

熬夜培养细胞，喂养小白鼠，呕心沥血写论文。

为此他变秃了，长年顶着一双黑眼圈，身形日渐消瘦，整天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尽管已经拼命了，但是每次把论文写完，导师都说论文不合格，要求重新写。

“没有达到毕业的要求，要延毕！”导师如是说。

陆凡刚开始信以为真，觉得这真是自己的问题。

于是，他更加拼命的努力。

不仅帮导师干实验室的活儿，还帮他上课，偶尔还要做家务。

直到最近一次，陆凡终于再次完成了毕业论文！

他提前将论文给其他同学看了，甚至还给同院的其他老师审核了，所有人都赞不绝口。

陆凡这才信心满满地把文章交给了导师。

没想到等到导师的仍旧是那一句话，“不合格，重新发！”

陆凡也怀疑过自己的导师。

难道是他故意卡着，不让自己毕业？

但是一想到自己当初从医院辞职，能读上这个博士，是因为面试的时候，导师不嫌弃他的学历低、年龄大，破格录了他！

而且导师平时在生活中还挺照顾他，每个月还会补贴他几百块的生活费。

更何况，一旦自己博士延毕，会导致导师这些年都无法招收新的博士生，这对导师本人也没有太大的好处。

由此，陆凡便打消了这个有些“离谱”念头，只认为是自己不够好。

直到今天上午，他拿着修改好的论文，准备给导师重新审阅，

刚走在导师办公室门口，他正准备敲门进去，却无意之间听到从办公室里传出的对话。

“爸，你这次又给我搞了篇大文章啊！”

“你也不看看他是谁调教出来的？我跟你说，这一篇论文我看了，很有可能上心血管领域的顶刊《circulation》！”

“哇！老爸，太谢谢你了！”

“嗯，等你去了国外要好好干，现在有了这四篇论文，你应该可以找个好的国外实验室，等镀金回来之后，你就接我的班吧。”

“嘻嘻，也要谢谢老爸你的那个傻学生，噢，不对，是那个好学生，哈哈！”

“等你去了国外，我再让他写两篇论文，就放他毕业吧。哎，想想还是有些舍不得，用了这么多年，太顺手了，再招一个新人进来，还得调教大半年的时间，还没他用得顺手……”

门外。

陆凡听到两人的谈话，脑海轰然作响，目眦欲裂！

这两人的声音，他熟悉得很。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一听就知道，一个是他的好导师，一个是他导师的好儿子！

而他们嘴中的学生，无疑就是他陆凡！

陆凡站在办公室门外，手扶在门框上，胸口不停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一双眼睛早已经是通红一片。

他心目中的好导师，居然把他这些年的论文都给了他的儿子？

并不是自己的论文不合格，相反论文很优秀，都能上顶刊杂志！

导师卡着自己不让毕业，就是为了白嫖，就是因为自己好用、听话？

亏得自己那么相信他，就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盛怒之下，陆凡大脑一片空白，就这么冲进了办公室，直直地站在这对父子的身前。

突然起来的变故，让博士生导师张春峰心里一惊。

看见陆凡的表情，他心中暗道不好。

刚才这小子估计是在门外偷听，事情很可能败露了！

他只怪之前每一次剽窃陆凡的论文，都太简单了。

这一次恰逢儿子马上要出国，他一时兴起，就和儿子在实验室办公室里谈起了这个事情。

不过张春峰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他当初敢做这种事情，早就想到了事情败露后的补救措施。

他微微正了正心神，面无表情道：“陆凡，你胆子大了，进门都不先敲门？”

陆凡再一次见识到了自己导师张春峰的无耻之处。

他居然可以像没事人一样，反过来质问自己。

“张老师，我叫你一句老师，难道你不解释一下论文的事情吗？！”

陆凡死死盯着悠然自得的张春峰，嘴里发出一阵怒吼。

“呵呵，我需要向你解释什么？”

“你可以拿走我的论文，您可以让我延毕，但现在，整整有七年了啊！”

人生哪有几个七年？

这七年，陆凡从刚开始读上博士，是全家人的骄傲，到现在全家人对他都闭口不谈。

他每天也都在无法毕业之中煎熬着，煎熬着！

办公室里。

张春峰的儿子吓了一大跳，默默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

张春峰神色依旧平淡，看不出有什么的情感波动。

他微眯着眼睛，根本不看陆凡，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良久。

他才缓缓抬起头，森然一笑，“你可别瞎说，我什么时候拿走了你的论文？你在我的实验室里写的论文，可都是在我的指导下完成的，我说好就好，我说不好就不好，更何况，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拿走了你的论文？”

陆凡袖内的双拳紧握，双眼喷出怒火。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的张春峰那么好心，给他在实验室里留了一台单独的电脑，还让他不用自己单独买电脑。

他目前所有的论文资料，全部都在实验室的电脑当中。

实验室的电脑是局域网，不能连接外界的U盘，当初美其名曰是防止科研信息泄露。

现在看来，张春峰恐怕是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

让他用实验室电脑，这样所有的信息全部都掌握在张春峰自己手里。

如果他愿意，随时就可以清空实验室电脑里的所有数据，来个“死无对证”！

这样一来，陆凡现在手里没有任何论文资料和证据，根本无法证明之前的论文是由他写的，被张春峰儿子强取豪夺了。

“陆凡，你还想不想博士毕业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陆凡彻底哑火了。

张春峰是心血管医院的院长，在医院内部权力颇大，想要摆平一个普通学生，他有一百种办法。

更何况，陆凡想要毕业，想要继续在这一行干下去，那就得绝对的服从。

陆凡并不蠢。

相反能考上博士，他聪明得很，只是被张春峰之前的糖衣炮弹、假仁假义蒙蔽了双眼。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就当没事发生，那张春峰岂不是更好拿捏他？

短时间内，会让他毕业吗？

根本不可能！

陆凡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退缩，只会让恶人得寸进尺！

虽然他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不代表他不能反抗！

只要毕业了，脱离了张春峰的魔爪，那他就能毫无顾忌的去搜集证据，去揭露张春峰的恶行。

陆凡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下来，眼神仍旧盯着眼前的张春峰，他一字一顿地厉声道：“我跟了你七年，任劳任怨干了七年，帮你儿子发了四篇SCI论文。”

“难道这还不够吗？”

“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什么都没有，也不怕失去什么。”

“我觉得您应该不想看到，明天各大新闻媒体的头条上，是我们医院有学生想要跳楼吧？”

陆凡的语气平淡，但是语气之中包含着赤裸裸的威胁！

办公室里，气氛顿时变得十分诡异和寂静。

张春峰瞳孔微微一缩，眼神闪烁不定。

他还是小看了自己这个来自小县城的学生。

的确，陆凡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偷走了论文。

但是一旦事情闹大了，他身上被泼了脏水，这些事情根本说不清楚了。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黑的，根本就不经查！

“张老师，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只希望明天能看到您在我的毕业申请上签字。”

陆凡没有继续待下去。

他现在只想能顺利毕业，只有毕业了，脱离了张春峰的掌控，才能毫无顾忌的揭露他的罪行。

从办公室离开之后。

陆凡心里充斥着悔恨、怨恨以及一丝丝的解脱。

或许，这一次，他终于能顺利毕业了。

但是张春峰耽误他的这七年，是再怎么也不回去了，还有他呕心沥血完成的四篇论文，为他人做了嫁衣！

陆凡回到实验室的办公区。

一个助教正在他电脑上鼓捣着什么。

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张春峰吩咐来删除电脑里的论文资料。

看见陆凡回来，助教讪讪一笑，“我先用一下电脑，马上还给你。”

亏得平时陆凡还把这个助教当成是真心朋友。

陆凡冷哼了一声，现在他想要从电脑资料入手找证据，是不太现实的，只能毕业后慢慢想办法。

他离开了办公区，想着如何寻找证据应对张春峰，不知不觉中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实验室的顶楼。

入学这么多年，陆凡来顶楼看风景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实验室和图书馆，根本无暇来赏风景。

楼顶风景很好，鸟瞰整个医科大学古香古色的建筑群。

来到锈迹斑斑的围栏旁，微风迎面袭来。

陆凡闭上眼睛，手扶围栏，心里还在琢磨着接下来的对策。

突然，他感觉自己手上抓空了，随之而来的是身子一歪。

这让他瞬间慌了神。

连忙睁开眼，才发现是生锈的围栏早就烂掉了。

刚才自己轻轻的一抓，围栏就脱落了！

陆凡想稳住身子，可是已经迟了。

失重感让他瞬间失神，肾上腺素大量释放，恐惧感席卷全身。

“靠，我真没想跳楼啊！”

这是陆凡落地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思绪慢慢收回，陆凡开始审视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

他现在全身毫发无损，肯定不像是失足坠楼的人，周围的环境也不是像是在医院病房。

从床上坐起身，他这才看清楚了房间里的陈设。

慢慢与记忆中的地方缓缓重合。

“这好像是我在医院实习时候住的寝室？”

摸出手袋的手机，是一款极为老旧的魅族M8触屏智能机。

手机桌面上的日期是2009年9月17日星期四上午09:32分！

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青涩的脸。

头发茂密，不再是十几年后的秃顶。

皮肤光泽有弹性，再也不是黯淡无光的模样。

陆凡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我重生了？”

他看过不少网络小说，有重生，有穿越，没想到这种事情有一天居然降临在自己身上？！

情绪稍稍平复之后，陆凡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

既然老天让他重生了，那么他必然不能辜负这重活的一生。

上一世，他走过的弯路，今生绝不涉足。

至于那些辜负、伤害过他的人，这一生，他也会一一清算。

不过重生在这个时间节点，略有些尴尬。

那些常见重生文里的老套路，电商、外卖、游戏、屯房子好像都行不通了。

而且，陆凡从来也不买彩票，不看球赛，更不炒股。

这几十年的经历，除了在医院工作，就是在实验室搞科研。

他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优势，就是他超越年龄线的医术和科研能力！

……

思忖之间，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摸出魅族M8 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名字——陈思宇。

看到这个名字，陆凡眉头一皱。

那段尘封的，不堪回首的记忆涌上心头。

陈思宇，陆凡的初恋女友。

从高中到大学，陆凡追了她整整六年的时间，在大五实习的时候，陈思宇勉强答应和他交往。

只不过，在整个交往过程中，陈思宇对陆凡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高兴的时候，就和陆凡聊几句。

不高兴的时候，就几天不理他。

一旦陆凡想分手了，陈思宇又开始对他好一点。

那时候还没有备胎和pua的概念，陆凡把自己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陈思宇身上。

实习没怎么去，考研没考上。

两人毕业后一起回到县医院工作。

陆凡原本以为这样也好，可以和陈思宇在一起。

甚至还幻想过以后结婚的日子。

没想到陈思宇去了县医院，认识了院长儿子，光速和他分手，然后和院长儿子结婚。

六年的感情，抵不过别人的六个星期。

多么的可笑啊！

顿时，陆凡成了整个医院的笑柄。

后来，陆凡才知道陈思宇在六年期间，对他是妥妥的pua，俗称精神控制！

他开始拼命努力考研，想要逃离那个县医院。

只不过他之前的底子太差，欠下的债太多了。

再加上一边工作，一边复习，陆凡连续考了五年才成功考研上岸。

此时他已经快三十岁！

大龄医生，再加上来自于小县城，没有任何背景，这让陆凡在研究生复试的时候，没有任何的优势。

陆凡都快放弃研究生复试了，没想到最后却被张春峰看上。

张春峰给陆凡在绝望中的一丝丝希望，就像是在沙漠中迷路的人，突然碰到了一汪救命的泉水。

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相信张春峰的原因，因此才导致后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

思绪拉回现实，陆凡再次看向手机来电显示上的名字。

“既然重生回来了，那么要做的第一件事，那就是彻底的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