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卢山雪走出房间,看见堂屋的八仙桌上有一张被碗压着的纸条。她拿起纸条,卢山雨的鸡扒字映入眼帘,说锅里给她温着饭菜,让她起来后吃,不想吃就泡麦乳精吃。
卢山雪笑了笑,走去厨房揭开锅盖,锅里放了两个青瓷碗,分别是一碗米饭,一碗茄子豆角,摸起来还有余温。再寻常不过的家常饭菜,她却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后,她将碗筷洗了,带上院门走了出去,循着记忆往自家的田里走。
季夏时节,稻谷已经成熟,金黄的稻穗高低错落,徐徐微风吹过田野间,稻浪此起彼伏,送来若有似无的稻香。
走在田野间,卢山雪的脚步既轻且快。
到了田边,她抬眼一看,各家各户大人小孩都忙得热火朝天。大人忙着割稻子,踩打谷机,小孩负责将割好的禾把送到打谷机旁。
她来回张望,愣是没找着自家的田到底在哪里。
反倒是卢山雨先看见了她,“雪宝,你怎么来了?”
埋头割稻的程桂兰听见声音直起腰来,说:“雪宝,不是让你在家歇着吗?怎么来这里了?快回去,我和你爷爷哥哥能忙得过来。”
卢山雪还没说什么,旁边田里一个中年妇女反倒插嘴说道:“桂兰婶,不是我说,你也太娇惯她了!这么大的丫头,不干活怎么能行?丫头啊,就是贱命。你惯着她,她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哟!”
她不满地撇了撇嘴角,真是看不惯老卢家这宠闺女的样子。一个丫头而已,还叫雪宝,嘁!丫头都是便宜货,哪里有儿子宝贝?
程桂兰性子温和,虽然觉得她的话不中听,依旧客客气气地说:“盼娣啊,瞧你说的,我家雪宝今早磕到了头,我才让她在家歇息的。亲戚邻居都知道,这孩子平日里很勤劳,不读书的时候都会帮我干活。再说了,男孩女孩都是人,并没有什么贵贱。”
“怎么没有贵贱?”王盼娣把脸一扬,三角眼里满是不屑,“丫头就是便宜货,贱胚子,不配——”
卢山雪听不下去了,打断她的话,故意问:“王婶婶,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王盼娣耷拉着眼皮,瞥了她一眼,“你说吧。”
“王婶婶,你说丫头是便宜货、贱胚子?”
“是。”
“那么王婶婶你自己也是便宜货、贱胚子喽?”卢山雪笑眯眯地反问。
王盼娣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登时沉下了脸,凶巴巴地瞪着她,“你这死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一点礼数都没有!”
卢山雪依旧笑着,“是婶婶你自己说的呀。”
“你!”王盼娣被她怼得下不来台,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气得扬起手来。
卢山雨一个箭步蹿了过去,挡在卢山雪的身前,挺着胸脯问:“你要干嘛?说不过我妹妹,就想动手打人吗?”
王盼娣恨得直咬牙,“你妹妹她不懂事,不懂得尊敬长辈,我这个当婶婶的,教训她是为她好!”
卢山雪探出头来,怼了回去:“婶婶,我懂得尊敬长辈。学校老师教过,要尊老爱幼。”她刻意在最后两个字加重了音,“这个成语,婶婶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王盼娣的脸色涨得更红了,眼里直冒火。
卢山雨反手将妹妹的头摁了回去,把她遮得严严实实,正色说道:“即使我妹妹做错了什么事,也有我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教她,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更何况,她还没有错。”
王盼娣气得哟!
她吭哧吭哧地喘了两口气,忽然变了张脸,对着卢山雨语重心长地说:“山雨,我也是为你好啊。你瞧瞧,大热天的,你自己累得满头大汗,你妹妹却能躺在家里享福,你能乐意?你可是男宝啊!”
卢山雨耸了耸肩,“我乐意!”
王盼娣目瞪口呆。
卢山雨的目光划过一旁埋头苦干的女孩,再瞟向不远处躲在树荫下吃着西瓜玩蚂蚱的一个男孩,不屑地撇了撇唇角,“难不成像你家金宝一样,让小燕累死累活,自己在一边玩吶?”
王盼娣气结。她无言以对,嘴唇开开合合,看向一旁仿佛置身事外、一心只有农活的程桂兰,“桂兰婶,你管管你家孩子!”
程桂兰全当没听见,弯腰继续割稻子,“哎哟,这茬稻子长得好!”反正她家孩子没吃亏,她懒得搭理~
王盼娣臊得无地自容,憋出一句“不识好歹”,自个儿讪讪地走开了。
卢山雨得意地哼了一声,回身看向卢山雪,安慰她:“她说的话不中听,你不用放在心上。”
卢山雪笑着点头,直白地夸道:“哥,你刚才可真厉害!”
“是嘛?”卢山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上辈子,兄妹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向很好。只是长大成人后,他们在不同的城市过着各自的生活,只有逢年过节才能短暂地见上一面。感情虽没有变质,但到底是疏远了。
如今,重新见到少年时期的哥哥,卢山雪可稀罕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笑得眉眼弯弯,“真的,哥,你太帅了!简直一米八!”
不论哪个年代,男孩子被夸帅,被夸高,心里头都高兴。卢山雨笑得见牙不见眼,又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胸膛,“还是我家雪宝有眼光!”
见妹妹的额头和鼻尖都冒出了汗珠,他将自己头上的麦帽摘下来,给妹妹戴上,笑道:“行了,你快回家吧,这里用不着你。”说着跳下田埂,抱起一堆禾把,小跑着冲向另一头的打谷机。
卢山雪正要跟上,一直闷声干活的谢小燕突然叫住了她,一脸歉意地小声说道:“我妈刚才说的那些话……你不要生气啊,我替她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