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某所高校的老师办公室。
语文老师老王摘下眼镜。
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睛。
他本是毕业于一个普通二本的汉语言文学系的学生。
在那个没有出过大学生的小农村里。
也算是个高材生吧。
本身喜欢编剧，喜欢影视作品。
本来都打算往这方面走的。
但耳根子软。
当时听了现在的爱人的建议——老王，教师是个不错的职业，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好。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
老王在教师领域一待就是十八年。
你要说他真的喜欢语文老师这个角色吗？
也谈不上喜欢，只能说凑合。
真的也就凑合。
刚开始入职这所学校。
他是个合同工。
比不上学校里有编制的待遇。
校长一开始也是把他当牛马使唤。
刚入职没一周。
就叫他帮忙带两个高三班的班主任。
由于不熟悉规则。
刚开始一周可是闹出了不小的笑话。
明明还只是一个刚出学校的大学生。
就要假装自己是个老油条了。
其实内心慌得一批。
但好在。
渐渐的就摸清楚规则。
也慢慢成为了职场里的老油条。
知道上课擦黑板要扶着腰。
知道保温杯里泡红枣。
知道怎么在办公室里摸鱼还能不被主任发现。
但，上着上着班。
不到三十岁的他已经染上了一股子的班味，怎么洗都洗不掉。
头渐渐秃了。
肚子渐渐大了。
穿着渐渐随意了。
胡子都是隔几个月，突然想到了，来了兴致才刮一次。
因为他要把自己变成一副家长放心的模样。
哪怕他还没到三十岁。
.
可就算成为了一名职场里的老油条。
老王还是感觉生活中处处碰壁。
在上语文课的时候。
他不止一次看到有同学在要背古诗的时候，转头去写其他学科的作业。
老王感到很痛心。
他知道。
成绩这个东西。
不是一分分往下扣的。
而是一分分往上加的。
在高考里，每一分成绩都至关重要！
那能够随随便便就这么放弃只需要背诵就能够拿到分数的古诗呢？
老王也试图讲过几次。
但效果似乎并不太好。
学生们照样还是写着其他学科的作业。
你要是多讲几句。
逼急了他们。
他们其中的几个刺头还会在课堂上公开跟你叫嚣。
似乎这样很威风的样子。
但实则。
却让矛盾的双方。
都下不来台。
渐渐地。
老王也不想讲了。
.
在和同事的相处上。
他也是碰壁的。
虽然。
大晚上下了晚自习。
十一、二点的时候。
在男生寝室楼下面吆喝着他们快点洗漱关灯。
看起来好不威风！
同时。
为了拉近和其他老师、领导之间的距离。
也慢慢学会了抽烟。
知道了两包利群36。
两包煊赫门38。
两包芙蓉王40。
也学会了招呼着其他老师，在晚上巡楼结束后，一起去附近吃夜宵。
但是。
老王还是觉得。
自己和那些老师之间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老王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身份的不同。
他只是个合同工。
而其他老师是有编制的。
自从来到这所学校开始。
他们的之间的身份就是不一样的。
但大家好歹都是成年人了。
就算是有小团体也不会像是高中生一样那么明显。
在这里混得久了。
还是会被体面地叫上两声“老王”、“王哥”。
老王觉得这似乎也可以了。
起码能够换来表面的尊重。
但有些时候。
那些有编制的老师吃饭，没叫上自己的时候。
他还是会拿起那杯枸杞红枣水。
吨吨吨地喝下好几口。
以缓解心中感到的不舒服。
.
说到红枣水。
自己和老婆那方面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满意。
老王年纪大了。
不再是当时一夜七次郎的小伙子了。
面对老婆的索取，有些时候真有些招架不住。
只能够借口谎称，某某同事临时有事，晚上的晚自习要他帮忙带一下。
从而躲过一劫。
老王有时候不由得感慨。
大姨妈这事情。
真是婚前拦路虎。
婚后救世主啊！
.
除了夫妻的生活不顺外。
回到家的生活。
还是很糟心的。
老王印象最为深刻的。
是有一天。
他正好不用上晚自习。
早早回家。
发现自己的父亲在看一笑倾城。
自己的母亲在看秀才。
自己的老婆在淘宝购物。
自己的儿子在原神启动！
老王承认。
看到这一幕的他。
真的都快抑郁了。
.
但好在。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
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口味。
就在前几年。
他终于考上了教师编了。
也算是个有编制的人。
那些早就有编制的同事。
也开始主动叫自己一起出去吃饭。
那个之前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领导。
似乎在自己考上教编后。
对自己态度都友好了许多。
老婆把自己跟她闺蜜的大老板老公拿出来比较的时候。
倒也并不显得那么一无是处。
至少会换来一句——嗨，老王他是老师，铁饭碗，挺稳定的。
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开始。
但是。
命运似乎专找苦命人。
前几天。
老王听到一些风声。
最近大环境不好。
似乎全国都要开始进行教师考核制度。
将要淘汰考核不过关的老师。
美其名曰——提高教师队伍水平质量。
但懂的都懂。
大概率。
最终淘汰的。
是一批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的老师罢了。
这件事弄得人心惶惶的。
老王也不例外。
这时。
他看到一年一届的全国编剧大赛开播了。
于是。
他打开手机。
看了起来。
偏离了编剧这一条道路。
但是， 他心中对于编剧的热爱仍没有消退。
每年这个时候看全国编剧大赛。
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了吧。
他打开了手机的直播。
映入眼前的就是那个脱得只剩裤衩的100号选手林晨。
刚一打开。
一连串抑扬顿挫如同叫、春一样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老王连忙把手机音量调小。
做贼心虚地看着办公室周围。
幸好。
其余老师都去上课了。
否则他就社死当场了。
老王本想换一个直播间。
但是。
林晨接下来写的内容却把他的注意力。
一步步地给夺走了。
那个在学生、同事、家庭中处处碰壁的张东升。
仿佛就是老王他自己！
那个喝枸杞水缓解尴尬的张东升。
仿佛就是老王他自己！
看着看着。
老王的眼圈有点红了。
他感觉。
张东升就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老王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张东升。
他正沉浸在剧情里面。
却听到了评委席上的小四说什么早就知道林晨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家伙！
却听到了评委席上的王硕说什么这届的新人不行！
他感到生气！
他感到愤怒！
能够写出这么贴切生活、反映生活作品的林晨，怎么可能是个没有本事的家伙呢！？？
而更让他生气的是。
那些没有鉴赏能力、人云亦云的观众们。
听到了评委老师这样的评价，就纷纷走了。
原本还算热闹的直播间。
一下子就变得冷冷清清的了。
仿佛淘汰已经成为定局。
老王不甘！
老王不愿！
他不想这么一个好作品就这么就此埋没。
于是。
他在直播间里发了一个弹幕。
“加油，林晨，你可以的！”
这句话。
是对林晨说的。
也好似。
是对自己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