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贺嘉誉压根儿就没起身,原本翘起来的二郎腿也并未放下。
他余光瞥了眼旁边的梁大小姐,也就是视频中被他喊“姐姐”的那位。
而后抬手理了理身上白色衬衫的扣子,扯唇笑了下,语气中满含轻蔑嘲讽——
“梁听雪,就算你不喜欢我这个未婚夫,也不能凭空污蔑人吧?”
贺嘉誉这厢话音一落,默默观看这场闹剧的二世祖们便又有了新一轮的谈资。
“我也觉得视频里面不像是嘉誉的声音。”
那方面经验丰富的一纨绔嗤笑一声,压低声音坏笑着道:“你不懂,男人在床上的时候声音跟平时不一样。”
“怎么办啊,我觉得梁听雪好像有点可怜。”
“她一个养女而已,可怜什么啊。如果不是梁家当初收养了她,恐怕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待着呢。”
有人耸耸肩,随口接了句:“死了也不是没可能。”
“现在梁家的生意需要贺家的帮助,这婚怕是退不了。”
“…………”
梁听雪垂在身侧的长指逐渐掐紧,直到指缘被掐至泛白她也没有松开。
她抿紧唇,深吸气。
后面那些人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太清了。
“贺嘉誉,我们解除婚约吧。”
这句有点类似电视剧中男女主分手时才说的“台词”,竟然就这样平淡从容地从梁听雪口中讲出来了。
贺嘉誉看着她那张未施粉黛、素净雅致的白皙小脸,心头忽地一股无名火起。
“凭什么?婚约是你说解除就解除的?我不同意,单凭你一个人绝对做不了主。”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梁听雪,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后面那句话,贺嘉誉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咬得极重。
即便是真的需要解除婚约,也应该由他亲自来提出。
更不用说,他从未考虑过要娶除梁听雪以外的任何女人。
即使他现在对梁听雪的这个姐姐颇有好感。
他们这个圈子里,夫妻婚后各玩各的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们贺家的地位和资源都摆在明面上,无需通过联姻来寻求助力。
因此,对他来说,梁听雪无疑是理想的结婚对象。
就她那软性子,绝对拿捏不了他。
结婚后,他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更何况,梁听雪作为北舞的校花,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她在舞蹈方面有着出色的天赋,十六岁时便以艺术特长生的身份被北舞中国古典舞系破格录取。
舞蹈学院自是从来不乏漂亮女生,可梁听雪却是他们那届公认的校花。
这足以证明她的美貌比旁人更甚。
去年六月,梁听雪刚从北舞毕业,恰好遇上学校的校招。
她凭借专业第一的傲人成绩,顺利留校任教,成了舞蹈学院的一名讲师。
而现在的梁听雪,才刚刚二十岁。
她的专业老师对她的期望很高,因为深知自己这个学生天分高又肯下苦功。
无论是古典舞还是现代舞,梁听雪都能够游刃有余地驾驭。
看过她舞蹈表演的观众,无一不被她的艺术表现力所打动。
之前,贺嘉誉也曾听见过母亲在与父亲闲谈的时候评价梁听雪。
母亲说,“她虽然只是个养女,但各方面都很拿得出手。这样的女人摆在我们儿子身边也像那么回事儿。”
对此,贺嘉誉深表赞同。
他从小就非常明白出身于他们这种家庭里的孩子一般都会走上联姻这条路,哪怕他是深受祖父母喜爱的老幺也不例外。
所以他和梁听雪的婚姻他也觉得无所谓,反正她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娶了她他也不吃亏。
梁听雪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如同一座被冰封了的洛神像。
贺嘉誉现在开口说话时,声音里夹杂着的冷意与愤怒十分明显,倒是远不如视频里的那样好听。
也许情到浓时,就连声音都可以泛出旖旎撩人的意味吧。
不过,梁听雪并不在乎。
只是她搞不懂,明明出轨的人是他,为什么自己提出解除婚约的要求,他还要生气。
该生气该愤怒的,不应该是她这个未婚妻吗?
梁听雪轻轻呼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贺嘉誉刚想再说点什么,话就被旁边的梁大小姐给打断了。
梁夏月放下翘起的长腿,起身。
她看向梁听雪,勾唇笑了笑:“妹妹,今天是嘉誉的生日,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就不要提什么解除婚约了吧。”
旁边有人听见这话,附和道:“对啊,好日子可不能就这么被破坏。”
梁听雪听到这儿不禁有点想笑,然后她就真的扯唇笑了出来,“好,我听你的。”
这话她是看着梁夏月的眼睛说的。
她现在的头发已经拉直了,而且做了挑染。挑染的色调是那种幽深的海蓝色。
挺好看的。
在梁听雪看来,姐姐现在的发型比视频里的那种卷发更适合她。
“姐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梁夏月叫住她。
梁听雪脚步一顿,转过身。
梁夏月上前一步,低头附在她的耳边小声道:“我有礼物要送给你,记得查收一下邮箱。”
梁听雪不知道姐姐要送给她的礼物是什么,可听她这么说还是控制不住地心口发紧,“好,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说完之后,她便离开了贺嘉誉的生日包厢。
这间生日包厢空间特别大,大到能容纳下五六百人。
其实说是包厢,倒不如说是整个高档会所。
贺家本就是京北名流世家之一,贺嘉誉的生日会排场自是不会小到哪儿去。
为了给他办这场生日会,贺家包下了整个会所。
来参加贺嘉誉生日会的门槛倒是不高,只要手头上有邀请函或是这家高档会所的顶级会员卡就可以。
谢清晏就是凭借一张顶级会员卡进来的。
他来这里倒不是为了观看他们这一场无聊至极的闹剧,而是为了抓几个溜冰的二世祖。
两天前他们支队就接到群众举报,说这家会所有人聚众吸毒。
而他今天刚好休息,又刚好接到了好友的电话,就想着来这儿碰碰运气。
谁知道不仅没碰上,还围观了一场闹剧。
真是没劲。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十一分,待会儿过十点半,贺嘉誉原本还打算带上几位好友去他的私人游艇上玩儿。
可被梁听雪这么一闹,他深觉兴致怏怏。
/
梁听雪走了,谁也没拦。
一个就连生日会的主角,她的未婚夫都不在意的、无关紧要的女人,他的那些酒肉朋友们又怎么会在乎。
一场闹剧结束,包厢内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热闹。
梁夏月坐回贺嘉誉的旁边,勾勾小指逗弄他,眉眼间俱是暧昧情浓。
“别不开心了,我妹妹本来不也不是你的理想型么?”
贺嘉誉端起酒杯猛灌两口,“那个背后放视频的人,他应该祈祷千万别被老子抓到,不然我非得弄死他!”
梁夏月勾唇笑了下,表面上算是安慰,心里想的却是——
那人神秘到过分,连她都从未见过。又怎么可能会被他一个毛头小子给抓到。
她将声音放得很温柔,伸手夺过他的酒杯,“好啦,知道你厉害。不过待会儿你不是还想去游艇上玩儿么,就别喝这么多了。”
/
京北的三月,春寒依旧料峭,空气中弥漫着乍暖还寒的气息。
夜晚的街道各处都闪烁着霓虹,街道两旁,刚发出嫩芽的柳枝在夜风吹动下轻轻摇曳。
梁听雪手中提着那款素净的白色挎包。
包身柔软舒适,正面绣着精美的中国风图案,透露出一种典雅而不失时尚的气息。
这款包是姐姐梁夏月送给她的毕业礼物,一直被她视为珍宝。
可是刚经历了那场荒诞闹剧……
她忽然觉得这个包包都有些碍眼了。
梁听雪用空闲的那只手紧了紧身上米白色的毛呢外套,试图抵御早春晚间的寒意。
外套的质感细腻柔软,却无法掩盖她内心生出的波澜。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包口处的金属流苏上。
流苏上挂着几颗色彩各异的小宝石和一枚月白色的玉佩。
这是姐姐梁夏月的独特设计,每一颗宝石和玉佩都蕴含着她的深意和祝福。
然而此刻,这些原本充满温情的元素无疑让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梁夏月是梁家备受宠爱的大小姐。
自从她来到梁家,这个姐姐一直对她还不错。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梁听雪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些传闻。
以及为什么她的养父母明明只有三个孩子,家里的佣人阿姨和管家叔叔从来都是叫她“四小姐”。
梁家目前有三个孩子,除了梁夏月这个姐姐,她还有一个只比她大了两个月的哥哥。
她的哥哥是高二那年通过特招进入的北大少年班,毕业后他选择了留校继续深造攻读硕士学位。
目前他在芝加哥大学做交换生。
他们并不常见面,他去了芝大后也从不会主动联系她。
倒是梁听雪偶尔主动,但也就只是在微信上询问一两句他的近况。
得到对方“不错、还好”的回答之后,她便没了再回复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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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姐姐梁夏月,她目前是一位知名的珠宝设计师。
梁听雪曾受邀看过姐姐的作品展,所以她很清楚,姐姐设计的珠宝目前有多受各界上流人士的喜爱和追捧。
只是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样优秀的姐姐会跟她那个未婚夫……
贺嘉誉那个人,外表光华似美玉,内心空虚如败絮。
姐姐怎么会看上他呢?
梁听雪安安静静地站在街头等车,街道上的行人裹着厚厚的衣物匆匆而过。
她在离开包厢之后就用打车软件打了车,目前那辆车距离她仅剩二百米。
将近半分钟后。
一辆气派非凡的黑色豪车缓缓驶近,车身在霓虹灯的折射下映出影影绰绰的光泽。
随着车辆平稳地停在她面前,梁听雪感到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
她愣住了。
……什么情况?
她不过是随手在app上打了一辆车,居然招到了一辆劳斯莱斯?
自己这运气,还真是有够“好”的。
只可惜运气用错了地方。
梁听雪并不懂车,但这车的车标她还是认得的。
下一秒,驾驶座的车门被一位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士轻轻推开。
他身上的西服熨帖考究,工整雅致,领带也打得一丝不苟。
昏黄灯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浅浅淡淡的光晕。
他长腿一迈,从容不迫地从驾驶座上下来。
脚下的高定皮鞋与地面轻微接触,声音微不可闻。
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
透过镜片,他的目光显得异常深邃。
分明没有流露半分情绪,却叫人远远观望就凭空生出畏惧之心。
夜幕低垂,他们距离尚远,梁听雪却不由得被这人气场惊得后退了下。
直到他在她面前停下脚步,不疾不徐地开口——
“梁小姐,让您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