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馄饨的热气不断散出来，还未飘得更远，便倏地散开，昭昭透过帷帽中间的缝隙，眼睛看的直勾勾的。

暗五抱着昭昭走过去，经营馄饨摊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一旁还有个和明镜小和尚差不多高的，瘦瘦的小姑娘在打下手。

见昭昭他们过来，小姑娘擦了擦手迎了过来。

“两位来几碗，要肉馅还是素馅？”

叔叔说了，每次少吃一点才能吃很多。

聪明的昭昭崽已经会数一到十了。

她小手比了个一。

昭昭不知道肉馅是什么，但她的小耳朵听到肉了。

她奶声奶气道：“昭昭要一碗，要肉肉的。”她说着还不忘暗五：“五五要吗？”

暗五可没小姑娘那惊人的食量，他摇摇头：“不要。”

小姑娘手脚麻利地给擦了桌子凳子：“两位稍等，馄饨马上就到。”

暗五先把昭昭放凳子上，他坐在昭昭旁边。

昭昭的小帷帽中间是能打开的，暗五给她的小帷帽往两旁稍稍撩了一下。

昭昭乖巧地由着暗五动作。

老奶奶是个实在人，小馄饨皮薄馅足，装得满满当当，昭昭握着勺子，一口塞下一整个，嘴巴撑得鼓鼓的，看着莫名的有食欲。

暗五撇过头，方才在酒楼他吃得很饱，不能再吃了。

成年人分量的一碗馄饨，昭昭一个接一个，很快吃完，习惯性地撅起小嘴巴。

暗五没反应过来：“昭昭你干嘛？”

昭昭歪歪小脑袋，提醒道：“帕子……”她学着司徒轩给她擦嘴的动作在嘴边点了点：“昭昭擦嘴巴啊。”

暗五性格随了那张娃娃脸，在不那么要紧的事情上有点粗枝大叶，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昭昭每次吃完饭他家殿下确实给用帕子擦嘴了。

可那是殿下，讲究人。

他不是啊。

他身上就没有过帕子那东西。

叔叔说要做个爱干净的宝宝，昭昭颇有些五五不给她擦嘴巴她就不走了的意思。

暗五：“……”

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卖帕子的地方，暗五收回目光，无意间落到了昭昭的帷帽上。

他伸出手，拽起帷帽的一个小角，面不改色的给昭昭擦了擦嘴。

昭昭丝毫没觉得有问题，并且觉得很满意。

帽帽不是干净的帽帽。

但昭昭擦干净嘴巴，又是个干净宝宝了。

昭昭：“五五你好聪明哦。”

昭昭崽不仅喜欢自夸，还喜欢夸别人。

暗五听着昭昭真挚不作伪的夸奖，眼底飘过一丝心虚，随即挺直腰板：“昭昭说得对！”

一般人可想不到用帷帽擦嘴。

见他们吃完，打下手的小姑娘拿着抹布过来擦桌子，不小心碰到昭昭。

昭昭眼前突然就出现了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介个人在哭，哭声虽然没有她的哭声大，但是好像比她觉得自己要饿死掉还难过，她一边哭一边还在说求神明保佑她爹爹没事。

介就是传承中说的凡人向神祈福吗？

昭昭挠了挠小脑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姑娘。

小姑娘被昭昭看得手脚不自在，收了暗五给的饭钱，连忙端着碗离开了。

哎？

怎么离开呐？

昭昭还有话要说呐。

昭昭试探地伸出一只小脚脚，摊子的凳子不高，一点就够到地面了，昭昭又放下另一只脚脚。

站直了就要走。

暗五跟着起身，走昭昭身后。

这会虽说过了午时，但摊子也有几人，那小姑娘忙里忙外，昭昭就屁颠屁颠操着两条小短腿跟在人家身后走来走去。

暗五怕昭昭一个绕不过来摔倒，也屁颠颠小碎步跟在昭昭身后。

别看昭昭人小，但小脚脚可灵活，绕来绕去的，愣是没出现左脚绊右脚的情况。

暗五的担心纯属多余。

小姑娘忙着干活，一开始没发现身后和糖葫芦似的跟着一大一小，还是客人的笑声提醒了她。

小姑娘一转头，昭昭猝不及防，小脑门被撞了。

昭昭晃晃小脑瓜。

不疼。

“小姑娘你找姐姐有事吗？”昭昭听见介个姐姐问她话。

昭昭点点头。

“姐姐，神明都睡着呐，你不要求神明呐，他们听不见。”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不止小姑娘觉得莫名其妙，连暗五都疑惑。

吃个馄饨，怎么还和神明扯上关系了。

小姑娘还有碗要刷，应付道：“姐姐知道了。”

暗五朝着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昭昭抱起来就走。

他怕再不走摊子上那些人就围上来了。

然而，就这也没阻止得了昭昭。

昭昭小脑袋趴在暗五肩上，朝着摊子那边扯着小细嗓喊：“真的真的，神明都睡着呐。”

神明在普通人心里一贯是敬着的，昭昭这番话堪称大逆不道。

暗五一手捂上小姑娘的嘴，脚下步伐加快，小声对昭昭道：“昭昭不要瞎说，不能对神明不敬。”

又走了两步，见没有异样的目光，暗五又小声补了一句：“实在想说，咱们回家说，回家随便你说。”

反正他们这些暗卫和太子殿下都不信神明。

行走在刀尖上的人若是信奉神明，早死八百回了。

他们只信自己。

只信手中的刀。

昭昭人小但不傻，她看得出那些人不相信她的话，委委屈屈的趴在五五肩上。

小奶音低落：“昭昭说的是真的。”

传承里说了，要是她从封印中出来的时候，爹爹娘亲叔叔姨姨们还没来接她，那他们就是在战场上受伤，陷入沉睡了，要好久好久才会恢复的。

现在世间醒着的神只有她。

可她还是一个小小的，没开始修炼，只有一条尾巴，好多东西不认识，话都说不长的，只觉醒了一点点乱八糟糟传承的，什么都不懂的九尾狐幼崽。

她介个神，一点用都没有哇。

她昨日还差点饿死掉呐，她都保佑不了自己。

她真的保佑不了姐姐的爹爹哇。

昭昭小脸一皱，愁眉苦脸。

暗五对昭昭这腔纠结的小心思丝毫不知，只是能感觉得耳畔趴着的小姑娘心情不好。

暗五眼神在两边扫了扫，然后拍了拍昭昭透着不开心的后脑勺，手指向斜对面。

“昭昭看那！你最爱吃的肉肉！”

肉肉！

昭昭小脑袋瞬间忘了烦心事，嗖地一下抬起来。

“走走，昭昭吃肉肉。”

美食计成功，暗五偷笑。

小孩子就是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