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两人在屋里各自沉默着，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赵月琼面上没什么表情，坐起身子，朝着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抖了抖烟蒂，说道：“是来找我的，练一下今晚的歌。”
刘染点点头，而后又小声问道：“那我在这会不会影响你？”
“没事，就这儿待着吧。”赵月琼瞥了一眼好友，而后对着屋外喊道：“门没锁。”
下一秒，门立马被打开，率先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衬衫皮鞋、梳着一头大包头的男人，而后又连着进来了两个男人，一样的发行穿着，不用想，这应该也是最近流行的。
刘染只匆匆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悄悄站起来退到一边。
这群男人都看了刘染一眼，而后看向靠在床头吞云吐雾的赵月琼，开头的男人说道：“宴哥有事得晚点过来，让我们先练着。”
赵月琼将烟熄灭，冷嗤一声：“他能有什么事。”
一个小眼男人笑得贱兮兮 “还能有啥事儿，宴哥最近新泡了一个马子，正热乎着，请那妞去西餐厅吃饭呢。”
这句话说完，屋里几个男人立马笑了出来，赵月琼骂了一句，也笑了几声。
刘染安静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这一群人笑得欢，颇有几分不自在，连眼神都不好意思往那边瞥。
笑了一会儿，开头的那个男人这才重新转向刘染，朝赵月琼问道：“这是？”
赵月琼伸了个懒腰，而后缓缓站起来，几步走到刘染身边，一把搂住她的肩膀“这我好姐妹儿，刘染，单身。”
开头的男人立马笑道：“哟，单身呢！这不正好么，我也单身。”说完，他身边几个男人立马起哄，屋里又是一群大老爷们的哄笑声。
刘染知道这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愣愣站着，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去你的吧，还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赵月琼笑骂了一句。
又开玩笑似的说了几句话，几人这才作罢，坐到赵月琼身边开始排练。
刘染本身就没有接触过音乐，看着他们这一群人拿着乐器拉拉弹弹的就开始了，眼底的羡慕又是止不住的流露出来。
“Gimme Gimme Gimme，a man after night...”
随着音乐渐渐响起，赵月琼的嗓音缓缓传出，性感悠扬，声线充满了力量。屋顶略微昏黄的灯光照在她黄褐色微卷的长发上，她凤眼微微眯起，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摇摆，整个人放松又性感。
不算很标准的英文在屋里响起，原本逼仄的小房间仿佛摇身一变，成了可以尽情摇摆的舞厅。
刘染呆愣愣看着中间一袭红裙、十分耀眼的好友，眼里蓄满了泪。
“Movie stars，
Find the end of the rainbow
with that fortune to win
It’s so different from the world I’m living in…”
刘染眼泪越来越多，整个人都微微颤抖。
“哟，瞧你们，把人好姑娘都唱哭了。”
刘染刚要擦眼泪，就听见“吱呀”一声，而后从门口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一个男子没个正形似的倚靠在墙边，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扫过屋里几人，嘴角还带着几分笑。
刘染愣愣看着男人嘴角一抹红色，不自在的撇开脸去。
屋里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赵月琼没看屋外的男人，只是悠悠打了个哈欠。
“宴哥，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最起码得个俩小时呢。”其中一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看了男人一眼。
裴宴勾起唇角笑了几声 “那女的身上还没干净，老子就算想搞，也没办法。”
“哟，宴哥就是想干，那女人也不会拒绝啊，照我说，这“碧血洗银枪”也别有一番滋味啊，是吧！”
说着，男人往身边看看，周围几个男人立马附和，屋里又是一群人放肆的大笑声。
刘染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他们这样子，心里有些不喜。
想起了什么，她朝好友看去，此刻她又点了一根烟，兀自抽着，像是没有听见他们的话。
刘染脸色这才好了点，而后又往旁边让了让。
听了一群人的调侃，男人也没说什么，跟着笑了笑，目光往中间那个又开始吸烟的红裙女人瞥了一眼，而后又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说道：“别的地方暂时尝不了，上面那张小嘴儿还是稍微尝了尝……”
说到这，男人颇有几分色情地抬手摸了摸嘴角一抹红色，笑道：“味道挺甜。”
“哦哟！”
一群人又嚎叫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裴宴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里的刘染，目光看向赵月琼 “这好姑娘谁？”
“知道她是好姑娘就别问那么多。”赵月琼将烟摁进烟灰缸里，淡淡说道。
“还想听歌吗？没一会儿我们就营业了。”赵月琼起身来到刘染身边。
“不了，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了。”刘染摆摆手。
这种场合……她还是适应不了，无法那么自然。
想着，心里又是一阵失落。
“那走吧，我送你出去。”说着，不容好友反应，她就拉起刘染的手往外走。
裴宴的目光紧跟着出去的两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出了酒吧，赵月琼看了眼刘染手里的行李，问道：“你晚上住哪？”
“我来的时候找了一个旅社，定了三天，别担心。”刘染微笑道。
“哪个旅社，安全吗？走，我跟你去看看环境。”赵月琼转身就想打车，却被刘染拦住了。
“是原来国营的，就在车站旁边，很安全，放心吧。”
见赵月琼还要开口，刘染赶紧说道：“好啦，快进去营业吧，我这么大个人了，这下还离了婚，身上也没多少钱，谁惦记着我啊，倒是你，工作时间迟到了可是会扣工资的。”
赵月琼点了点好友的额头，妥协道：“好，那等你坐上车了我就进去。”
“好。”刘染笑着点点头。
“离了婚，好日子就来了，赶明儿姐带你玩遍这沪市！”
“好，都听你的！”刘染坐上车后座，隔着车窗朝好友摆手，而后看着好友越来越远的身影，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只觉得茫然，像是做梦一样，一个噩梦。
……
东浦。
吃了晚饭，又烧了水让儿子洗了个澡，然后给他上了点药，刚打开收音机让儿子回屋睡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接到了厂里的电话，江原只得匆匆撂下一句“乖乖在家待着”就出了门，直奔着厂里去。
江林呆呆坐在床上，手里握着有些破旧的收音机，愣愣看着紧闭的房门。
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他缓缓眨眨眼，带着满脸的落寞，慢慢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收音机里响起他熟悉的声音，江林这才找回一丝安全感，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妈丢下他和他爸跑了，现在他只有爸爸了。他爸的厂又一堆事儿，没空管他，他知道，他要做个乖孩子，不让他爸再操心了……
收音机突然安静下来，江林猛地睁开眼，摇了摇收音机，又摁了几下按钮却还是没有用，它再也没叫一声。
“啪——”
一滴泪猛地滴了下来。
他真的很听话了，楼下奶奶的饭很难吃，一股怪味，他都没告诉他爸，乖乖吃了。原来也不喜欢上学听课的，现在也认真的去了听了，虽然听不懂……
可是饭真的好难吃，他肚子疼了好几次。那些人也是真的讨厌，老是说他是没妈的野种……
楼下定时传来小屁孩的哭声，再接着就是年轻的母亲轻声哼着歌的声音。
那样温柔。
江林的眼泪越流越凶。
“呜……”
哭的急了，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整个人扑在枕头上，声音有些闷，听着好不委屈。
他真的好想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