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允芝脸上惊讶的神色一晃而过，逐渐接受了事实。
她接过陆之寅递来的一沓化验单，“谢谢，陆医生。”
没见到她震惊害羞的模样，陆之寅心底有些失望，委婉地说：“多喝水，憋尿。”
尤允芝微愣，没懂这么做的用意。
“你没同过房，是做腹部超声。”陆之寅解释道。
尤允芝点头致意，却未说任何话。
临走，陆之寅还嘱咐一句，“我的第一专业是妇产科，嫂嫂放心吧。”
言外之意，他是专业的。
“嗯。”尤允芝轻声回应。
她对陆之寅的记忆仍停留在大学时期，那个阳光又充满朝气的少年，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与深沉内敛的陆宇航却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大学的篮球场，硕大的篮球飞到了尤允芝的脚边，险些砸到她。
陆之寅穿着球衣，大汗淋漓地急跑到她的面前，边跑边道歉，俊秀的面容，白皙的肌肤，整个人仿佛在发光一样。他因出众的外貌成为了大学里的风云人物，尤允芝也略有耳闻。
尤允芝也因此认识了他的哥哥陆宇航。没错，她是先认识的陆之寅再认识的陆宇航。只是篮球惊魂之后她和陆之寅没再联系，在那个大部分人没有手机的年代，他对于尤允芝来说也许就是人生的过客而已。
父亲意外去世的那段时间一直是陆宇航默默地鼓励尤允芝，他是她的救赎，即使无法享受床笫之欢，她也会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面对。
回到十号诊室，尤允芝几口吃完包子。
陆之寅给她倒了杯水，打趣道：“这包子有那么好吃吗？别噎着。”
她只是觉得在陆之寅的注目下吃饭有些不自在，虽然他戴上了口罩，但那双眼却是毫不避讳的。
“昨天和哥商量过了吗？”见她沉默，陆之寅并不馁，继续和她闲聊，想通过这种方式缓和两人的气氛。
“还是决定走辅助生殖这条路吗？”陆之寅漫不经心地追问。
“嗯。”她双手环握住盛满热水的纸杯，“我和他在一起七年了，是我给他太大的压力。”
“这怎么是你给的压力呢？”陆之寅歪着脑袋，没见过这般稀奇的人，“这是人的正常生理需求啊。”
“无所谓了。”尤允芝喝了一口热水，眼里仿佛没有光一般淡然，“陆医生，差不多了。”
陆之寅点头起身朝小b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机械性地嘱咐道：“大衣和鞋都脱了，平躺，露出下腹部。”
尤允芝没有一丝犹豫，将大衣放置旁边的矮柜上。
她里面穿着一件浅棕的紧身羊绒毛衣，下身穿着深棕的呢绒长裙，光是背影就显出了曼妙的曲线，蓬松微卷的秀发被一个绛红色的绒花发夹固定，看上去摇摇欲坠，却颇有些慵懒和随意。
她拿下发夹，乌黑长发倾泻而下，几缕发丝勾在她的指尖，缓慢滑落。
她低头拉开腰侧的长裙拉链，蜷着一双黑色裤袜的纤长小腿坐在床上，“这两个不用踩吧？”她指了指左右两侧各一个的脚蹬。
陆之寅收回目光，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盯着b超仪器的屏幕，“那是做阴超用的，你不用踩，脚放平就行。”
尤允芝了然地掀起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凝白的腹部。
这一刻，她开始紧张起来，不自然地低着脑袋，根本不敢看面前的陆之寅。
陆之寅将耦合剂涂在探头上，轻笑一声，“嫂嫂不用紧张，只是看一看有没有优势卵泡，腹部b超没有阴超清楚，需要压腹，压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难受。”
他的解释可能是想让尤允芝放轻松，但毕竟是陌生的成年男子，她仍有些拘谨。
耦合剂冰凉一片，探头在她的腹部滑动，从左至右。她咬牙忍着异样感，每压一下都快憋不住。
“好了。”陆之寅收起探头，拿起一旁的纸巾覆在她的腹部，“左侧有一枚，大概18mm的，估计这两天就要排卵了。”
尤允芝擦拭的手停了下来，惊讶反问：“这两天？宇航他不在。”
陆之寅微愣，又迅速掩盖过去，“他没法到场，这个周期只能放弃了。”
“他要出差三日。”
“三日啊，那也许来得及。”
尤允芝下床，整理上衣，穿上长裙。
陆之寅自觉转身拿起她的大衣，替她敞开。
“谢谢。”尤允芝匆匆掠过一眼，连忙背对着他，顺势抬手穿进衣袖。
“嫂嫂你还是决定做人工授精吗？”陆之寅低沉的嗓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如此近的距离，让她浑身颤了一下。
“那手术的窥阴器或者人工授精管可能会有点疼。”
尤允芝眼神黯然，“嗯，谢谢陆医生提醒，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陆之寅见她心意已决，不便多说，“前台有宣教单，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好的。”
陆之寅手握拳，面上依旧平静，“明天你先来科里建档案吧。”
夜幕降临，尤允芝坐在沙发上，捧着人工授精的注意事项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顺便打个视频电话给陆宇航。
视频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却被挂断了。
没一会儿，陆宇航打来了语音电话。
“喂？怎么了？”陆宇航的声音急促，很忙碌的样子。
“你工作结束了吗？”尤允芝小心翼翼地询问，怕自己突如其来的电话影响他。
“差不多了。”
“今天我去了市医院，陆医生说我有一枚优势卵泡，大概过两天就排卵了，正好你也回来了。”
“是吗？”
尤允芝以为他会更加在意一些，却没想到只是轻飘飘一句，她比着注意事项的单子，继续道，“嗯，要是做人工授精的话，要禁欲两到七天，精子是最好的，你最好今天……”
“我还在出差，等我回来再说。”
尤允芝的话被打断，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机，“嗯，好。”
陆宇航那里传来簌簌声，像是翻动被子的布料摩擦声，紧接着他急忙说道，“就这样吧，你早点休息。”
“……嗯。”
尤允芝坐在沙发上发愣，不敢细想。
整个家只有她一个人，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