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终于迎来了平静，当然除了兰馨一天一次的白眼。

“你怎么她了？她是不是觉得咱俩好，她生气了。”

兰玉怯生生地蹲在兰梦洗菜的盆旁边问道。

兰梦看了看还是小孩子心性的兰玉，心中有些怅然，这个年纪兰馨都已经长大了，而此刻的她也已经垂垂老矣。

“不知道啊！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毕竟她脾气那么大除了咱俩谁伺候她？”

兰梦挠着小奶狗的下巴，看着它给自己表演逗乐。

“也是，不过这狗怎么又来找你了？你又给它吃的了？”

“没有啊！我一个新来的哪敢拿厨房的食物。”

兰梦收回了手，可这只小黑狗还是追着兰梦的手跑。

很奇怪，她总是能感觉到这狗的想法。

“珠珠，一只黑狗？它哪里像珍珠了？表小姐前几日戴的南海珍珠多白啊？”

“那珍珠有多白，珠珠就有多黑！”

“哈哈哈！你这是夸它还是贬它啊！不过它这是赖上你了！你们真的心意相通唉！”

兰玉指着窝成一团正打滚的珠珠笑个不停。

一只黑黢黢的狗非得叫人家白珍珠的名字怎么看怎么滑稽。

“赖上我就养着它！汪汪！对不对呀！”

“刚刚是你在学它吗？好像啊！”

“真的，我这几天天和它在一起，就学会了。有没有以假乱真？汪汪！”

兰梦又学了几声，珠珠好像听懂了似的猛地往兰梦身上扑。

“哎呀！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兰玉赶紧拉开兰梦。

“行，我注意，要不咱们下了工给它洗澡吧！”

“那你得自己给它洗了，我今天要还人家的工。”

前几日帮兰梦搬东西，兰玉让人家替了一日。

“行！那我洗完把它抱过去给你看看。”

两人收拾好，兰梦赶紧去厨房送菜。

夜幕降临，下午这顿添食也陆陆续续送去了各个院子，今天不是她当值，小厨房的活也不多。

和娘子们一起随便垫垫肚子她就找出自己洗衣服的旧木盆，然后去找珠珠。

转了外院一大圈，都没看见，没想到它居然躲在后门的墙根。

周围的树木掩映着，还有开着半扇门当着很难看清。

“你可真会躲，要不是你叫那几声我还找不到呢！”

“是吧！”

兰梦弯腰抱起珠珠，趁着没人她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感受到珠珠的想法。

“嘎吱！”

原本掩映的半扇门突然又推开了一些。

玄色的衣角映入兰梦的眼帘。

“大人，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虽然伤不着您，这一次又一次的叨扰多费心神！”

书歌把马交给仆人，慢慢关上后门。这里向来没人，所以大人也多从这里回府。

“把行刺者的尸首送给小太子，让他父亲看看还要不要跟我作对。”

男人如冰刃般冷漠的声音传来，兰梦顺着横斜溢出的枝丫间看到到了来人。

是谢戾。

男人穿着玄色底的官袍，上面是金线描画的珍禽异兽，和它的主人一样目中无人，高高在上。

宽大的官袍在他的身上并不羸弱，和时下流行的翩翩美少年并不一样，他身姿颀长，容貌不俗 ，气质更是非凡，一双狭长的凤眼仿佛蛰伏着深海巨兽的湖泊，看似平静无波实际暗藏杀机。

榻上的折磨，书房的呵斥和那些如寒风般凌冽的目光让兰梦本能地缩起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又拼命让珠珠装死。

珠珠好像听懂了她的指令，也乖乖地一动不动。

“这，这万一把太子吓出个好歹……”

书歌差点被自家大人吓死，小太子才七八岁，这样也太……

兰梦躲在一旁终于听清了他们在说什么，谢戾如今便到了这样的地位，猖狂倨傲，宫内的事也擅自做主。

但转眼一想自己居然听到了这样的秘密，兰梦忍不住直冒冷汗。

“不中用，就让他换一个。”

“大人！”

书歌还想劝一劝立刻追了上去。

看着离去的玄色身影，兰梦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脚早就麻木了。

倏然，谢戾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望过来。

幽深的凤眸寒光闪过，书歌再也不敢造次。

“大人？”

“谁在哪？”

谢戾清冷的质问声传来。被人偷听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却没有一丝慌乱。

糟了！她被发现了！

“汪汪！”

丛林里传来几声奶声奶气的狗叫，不凶猛反而带着些狐假虎威的滑稽。

书歌朝声音的方向走去。拨开树丛，偌大的地方只有那只北地送来的猎犬。

“大人，是那只猎犬！”

书歌用脚碰了碰小奶狗。

“汪汪！”

小奶狗呲着牙朝书歌狂吠。

“大人，还真是它。”

和刚刚的叫声一模一样。

谢戾的目光朝四周一望，忽然看到墙根旁的狗洞，狗洞周围的杂草都被压弯了。

看来，此狗非彼狗了！

珠珠好像也认出了谢戾是踢过它一脚的坏人，麻利地从狗洞钻了过去。

看着这个容不下成年男子的狗洞，谢戾忍不住皱起眉头。

“怎么？大人觉得有问题？要不……”

“不用！抓到这只狗在府内当众打死！不过如果不是狗，抓住养起来也无妨。”

谢戾的声音平淡无波。一墙之隔的兰梦看着朝她摇尾巴的珠珠笑得比哭还难看。

顾不上脚上的疼痛，兰梦抱起珠珠匆匆离开。

风过本无痕，可被吹得左右晃动的青苗却泄露了踪迹。

谢戾挑了挑眉，有些诧异，居然还敢偷听。

“无论是不是狗都不用打死了！”

“是！”

书歌看着大人远去的背影有些震惊，这，这是第一次听见大人改变主意。

兰梦带着珠珠顺着街道一路往南走，敲响了一家门。

“哎呀！兰梦回来了！”

穿着靛蓝色麻布衫的女人打开门，看见兰梦顿时扬起了笑容。

这里是京城最便宜的地界，兰玉的母亲和弟弟就住在这儿，为了省钱几乎是好几家人一起住在一个院子里。兰梦来过好多次对其他人早就熟悉了。

“大娘！我找兰玉的弟弟。”

“行，你进来吧！”

“梓珩，你兰梦姐来了！”

一个蹲在水井旁的男孩把双手从水中抽出站起来，一边把手擦在衣服上一边往兰梦这边走。

他和兰玉很像，都有一双浓密的眉毛，板着脸有些小孩装大人的严肃。

“兰梦姐！你咋来了。”

梓珩低着头有些害羞，话也说得含含糊糊。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兰梦姐，但每一次他都能想起夫子说的。

“芳容丽质更妖娆，秋水精神瑞雪标”。

少年人的情窦初开，上辈子兰梦不懂，可今天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谢戾觉得自己红杏出墙呢！

想着，便抬起手给了男孩一个大大的脑瓜崩。

“哎呦！兰梦姐……你怎么，怎么学我姐啊！”

平时兰玉都是这样教训弟弟的。

“好好说话，干什么扭扭捏捏的。”

“嗷！”

心中的仙女突然粗暴，梓珩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想找婶子帮我个忙，有只小狗要我想放这里养几天。”

兰梦把手中的珠珠抬起来。

“嗷！好，刚好我这几日也在家中。”

“你？你不去学堂了吗？你惹夫子生气了？把你赶出去了？”

兰梦虽然没上过学，也不认得几个字但是她知道上学是好的，谢戾就天天呆在书房里。

“没有，我……我不想去了，姐姐的工钱都拿给我读书了！”

梓珩接过珠珠不敢说话。

“你说什么呢？不行，必须去！你这不去，以前的时间、花费的银子不都没了吗？”

“可……”

“这样，你不是想赚钱吗？你读书然后教我怎么样？我本来就想学认字的。”

“我，我不要钱，我可以教你的！”

“你不去学堂，我还不敢让你教呢！别和我讨价还价，去，弄些热水我给珠珠洗澡。”

兰梦推了一下梓珩。

把珠珠妥善安排好，兰梦才摸黑悄悄回了谢家。

“唔！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