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杨广看着满天星河,苦笑道:“朕跟始皇先祖的处境一样啊!”
“始皇先祖为何痴迷于长生之术,那是因为后继无人。”
“无人能有始皇的胸襟气度,无人能承继始皇的宏图霸业,更无人能够理解始皇的恢弘蓝图。”
始皇帝的儿子中,最出色的儿子扶苏,但他内心不认可始皇的郡县制,还想着开历史的倒车,搞分封制呢。
始皇能传位给他?
笑话!
而继承了秦朝的胡亥,就是草包,只想着享受,不想着治国。
开局就把自己的皇族给屠杀了,自废武功,献祭全家,堪称炸裂。
而杨广的情况更惨。
大业八年,他明面上才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元德太子,文武兼备,可惜这个时候早就死了。
二儿子齐王杨暕,品行骄纵,简直就是第二个胡亥,还盼着杨广早死。
甚至不惜动用巫蛊之术,诅咒杨广,被发现后,杨广也动不了他。
只因为,杨广只有这么一个成年的皇子。
三儿子刚出生没多久就死了。
四儿子杨杲,虽然聪慧,大业八年也才五岁,根本无法承载大业。
世人都说杨广太急了,可是,谁想过,碰到这种情况,还能怎么样?
偌大江山后继无人,宏图霸业无法传承。
搁谁谁不急?
“王叔,朕已经四十二岁,你说,寡人不拼一拼,不急一急,行吗?”
“等朕死后,朕的后继之君,谁敢冒着身死国灭的下场,灭门阀,开科举,修运河,征高句丽?”
“是朕的废物儿子?”
“还是那些百姓嘴里的大善人,是他金陵王氏,山东孔氏,亦或是陇西李氏?”
“朕敢说,再过三百年,也不能再出像朕一样的人杰,敢真正对世家门阀动手!”
“他们只会对世家门阀摇尾乞怜,伏低做小。”
“祈求门阀支持他们成为天下之主,呵呵呵,可笑,皇帝岂能屈居他人之下?”
“岂不是辱没了始皇帝创造的皇帝一词!”
杨广就是这么自信,因为只有他明白,为众人抱薪者,需要多大的付出和勇气。
秦始皇国破族灭,就是下场。
后世之君,谁有这样的胸襟魄力?
谁敢拿江山基业去赌?
靠山王杨林一阵沉默,情况还真就是这么个情况,任你再牛逼,儿子不争气也没有办法。
但他还是不认同杨广,提醒道:“也许,陛下的孙子可以,皇三孙杨侑,有其父之才,可继承江山大统。”
他?
咱三孙!
杨广眼中闪过一抹柔情,他的元德太子死的太早,只留下了三个孙子,杨侑,杨侗,杨倓。
皇长孙杨侑的确是个人才。
文韬武略都是冠绝一时,在大隋也是有口皆碑,被认为杨广第二。
杨广直接委以重任,让杨侑代替自己镇守大隋都城,大兴城,用于牵制关陇门阀。
杨侑在大隋都城,掌天子权柄,代行王事,其威望已经超越了杨广的儿子。
可是一想到他的身份,杨广就摇头叹息:
“王叔,让侑儿镇守都城可以,可朕要是不立儿子为太子,选择立孙子,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你说,朕百年之后,杨侑登基,大隋会不会瞬间爆发内乱?”
不立子而立孙,千古未有。
不乱才怪。
别说杨广的儿子答应不答应,就是群臣也不愿意,他们更希望是一个昏君上位。
最好是杨广没有成年的儿子,群臣才能把持朝政,废除科举。
东汉不就是这样吗。
靠山王突然觉得杨广很可怜,被说成荒·淫无道,结果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活着。
“陛下,您不是还有一个儿子,流落民间。”
杨林突然想到一件事。
杨广眼中突然一痛,不自觉的摸出一个金蝉,那是鎏金铜造的。
“你说的是政儿吗?”
一些回忆瞬间涌现。
当年,萧梁皇室给把一对双胞胎进献给了杨广,跟杨广联姻,其中姐姐就是萧皇后。
杨广钟爱两人,日日笙歌。
可惜,他当时跟太子杨勇争夺储君之位。
而他老妈独孤伽罗皇后,是一个一夫一妻制的铁杆拥护者。
那个儿子敢纳妾,直接往死里整。
就连隋文帝想要纳妾,都被皇后独孤伽罗打的逃出皇宫,痛哭流涕的说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憋屈。
成为了历史中的大笑话。
更可怕的是,隋文帝时期,双圣同朝,皇后独孤伽罗可以上朝,坐在龙椅上参政议政,甚至于摄政。
番邦觐见,还必须要拜见皇后。
独孤伽罗这个大隋皇后,才是决定大隋太子的决策者。
为了太子之位,杨广不敢纳妾,只能把萧皇后的妹妹隐藏在暗处,不敢放在近前,免得被老妈抓到小辫子。
那一年,萧皇后的妹妹怀孕,几个高僧都预言,说杨广之子是秦始皇转世。
杨广高兴不已,起名为政,希望儿子能跟始皇帝一样。
听闻此事,门阀世家派人秘密刺杀,等杨广派人前去,母子两人早就失去了踪迹。
“可惜,朕的政儿死了。”
他八年前派出的人回来,只带回了萧皇后妹妹母子的尸体。
这事他谁也没说,更坚定了他跟门阀玉石俱焚的决心。
追忆,怨恨,无奈。
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不说这些,王叔看看,麦铁杖所言之人,到底是谁,朕要重用!”
“是!陛下。”
可两人翻了半天,都没有名姓。
麦铁杖在密信中也说明了原因,是对方不肯,他必须要保密。
“这个憨货,太耿直了。”
杨广哭笑不得,你就不能偷偷的告诉朕吗?
但他没有办法,麦铁杖就是这么个性子。
记得一次麦铁杖打了胜仗,可是当时的丞相杨素不喜麦铁杖,不给他论功升官。
麦铁杖就整天跟着杨素,甚至连杨素出恭都跟着。
要不是杨素府邸进不去,麦铁杖估计在杨素入洞房的时候,也能进去眼巴巴的瞅着,提醒对方该给他升官了。
一个月后,杨素实在被缠的没办法,怕了这个家伙,只能论功行赏。
杨广也是看中了麦铁杖认死理的这个性子,才拉拢为心腹。
“陛下,大将军宇文述来信,大军后天即将开拔,攻伐高句丽,陛下还有什么要交代麦铁杖的没?宇文家的人不得不防。”
靠山王杨林抚摸胡须郑重的提醒。
他心里非常不喜欢宇文家族,宇文述身居高位是大将军,儿子宇文化及身为丞相,统领朝政。
宇文家族几乎把持了杨广的一切,可杨林觉得两人都是狼子野心之辈。
“朕明白,宇文家都是小人,只有宇文成都能堪大用,可宇文阀也是唯一愿意投靠朕的世家门阀,朕不得不用。”
杨广哪里不清楚这些人的想法,他可是靠着强大政治手腕夺嫡成功。
就这方面能力,吊打靠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上位的李二凤十几个来回。
查看人心险恶,乃是帝王的基础能力。
可惜,杨广虽然看清人心,却因为背叛门阀阶层,以至于无人可用,只能在矮子里面拔高个。
不得不用宇文阀。
杨广思索一会,下令道:
“王叔,给麦铁杖发一道密诏,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凡有战事,让世家门阀的私兵先顶着,万不可主动参战。”
“此战可以输,但他不能死,朕派出的十万杨家军精锐更不能出事。”
这是杨广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打光了,就等着被世家门阀宰割。
杨广宝贝的狠,要不是高句丽战场太重要,他真舍不得派出去。
“陛下如此不放心,为何不让老臣前去征伐高句丽?”
靠山王杨林皱眉,不太理解。
“王叔,朕不是不派你去,朕是不敢啊!”
“你信不信,朕只要把你放在辽东战场,你前脚走,后脚就有人要造反。”
“你是咱们大隋的定海神针,你还要为咱大隋镇守后方,除非到了万不得已,你不可擅动。”
杨广心中无奈,他何尝不想用杨林,可惜,真正忠诚于他,并且有能力的人,只此一人。
他要依靠杨林替他镇守国门,镇压门阀,杨林一走,门阀必反。
“哎!偌大的大隋,竟然无一人可用。”
靠山王杨林无奈摇头,突然觉得杨广太可怜了。
为了那些泥腿子,为了搞什么科举,值得吗?
他们会感激你吗?
他说了很多次,可杨广不听,一意孤行。
杨林看着大好河山,心中愁思万千。
“此战,若出变故,我大隋江山恐怕有倾覆之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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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大门阀也清楚高句丽这一战的关键,都在谋算着自己的小九九,紧锣密鼓的准备饕餮盛宴。
一杨落,百阀升。
晋阳城,陇西李阀大本营。
陇西李阀也在谋划此事。
李建成与唐国公李渊相对而坐,手中持有一枚棋子,正在对弈,可两人的心思都没有放在下棋上。
“啊父,大隋日薄西山,咱们何时伺机而动?”李建成忍不住开口。
“不急!”李渊持白子语气淡然。
“啊父,还不急,再迟的话,咱们恐怕连口汤都喝不到!”
“弘农杨氏的杨玄感,辽东李阀的李密,已经发来密信,邀请我们一起造反。”
“太原王氏,琅琊王氏已经在辽东培植了王薄,其势力迅速席卷半个山东,他们私下还培植王世充,前往南方准备伺机而动。”
“扶风窦氏也在准备培植窦建德,甚至连宇文阀宇文述都开始蠢蠢欲动。”
“我们再不出手,天下大乱,我陇西李氏又是陪太子读书,何时才能主宰天下?登上皇位!”
李建成还未开口,旁边观棋的李世民就忍不住辩驳,一席话,让父子二人都大为震撼。
李渊哈哈大笑,直夸李世民是麒麟儿,十三岁的年纪,竟然有如此志向。
李建成也暗暗点头,有弟如此,何愁他的大业不成?
“世民,建成,为父知道很着急,但你们先别急,欲成大事,须谋定而后动。”
“我们陇西李氏当务之急,不是先培植势力,而是要与柴绍联姻!”
“他日好里应外合一举夺取大隋都城,入主都城,名正言顺,学着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李渊的计划就是抓住杨侑,占领关陇门阀的大本营,争取关陇门阀的支持。
李世民兄弟两人都认同的点头,他们可不会学习杨广,跟世家门阀作对,那样只会死的很难看。
“因此,当务之急,是解决萧政。”
“若让柴绍知道,他未过门的妻子,被一流民染指,他肯定会与我们陇西李氏离心离德,改投他人。”
李渊说出了心里的担忧,谁喜欢当绿毛龟呢?
萧政才是他们最大的隐患。
“那咱们直接派人杀了他!”
李世民脱口而出。
为了逼迫李渊造反,他都敢把老爹灌醉,扔到皇帝妃子的床上,杀个流民,洒洒水而已。
别说只是姐夫,就算是亲爹,那也不行。
“哼!咱们出手杀人,你啊姐知道后,岂不是要伤心?”
“咱们李家要相亲相爱,切莫做那等兄弟阋墙之事。”
“世民,再说此等离间亲情之语,家法伺候。”
李渊重重的把棋子砸落,怒斥李世民。
他觉得李老二戾气太重,尤其是对自己人,太过狠毒。
必须得治一治,不然还不翻天了。
李世民赶紧低头认错,心里却觉得老爹太过于妇人之仁,这样岂能争霸天下?
但嘴上却乖巧的说:“那就让宇文述出手,随便做点手脚,也能让萧政死在辽东战场。”
李渊这次满意点头,挥手让儿子去办事。
“这才对嘛,咱们权贵办事,怎么能脏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