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此人五官立体俊朗,眉宇间环绕着冷峻之气,看人的眼神更是冰冷至极,虽是一身粗布短衣,却令人不寒而栗。
江云绾唯一的利器还在刀疤男脖子上,若此人乃刀疤男同伙。
她和月枝恐怕再无生路。
男子见她不说话也没再询问,其实没什么好问的,看她这浑身鲜血的样子便知,贼子定死于她手中。
他不过是惊诧一瞬,后宅女子竟有如此勇气。
“今日之事万不可跟人提起,记住,只言片语也不行。”男子弯腰拔下发钗递给江云绾,接着说道:“此物你且收好。”
江云绾听完这些话,明白此人应不是刀疤男的同伙,顿时警惕褪去大半。
她望向躺在男子手中的发钗,蓦地心中作呕。
发钗如何还有昔日模样,宛如从血水中捞起来一般。
“拿着啊,若被人在此地寻到,你便不会像今日这般得以脱身了。”男子再次蹙眉催促。
江云绾强忍恶心拿过:“谢谢。”
男子看了她一眼,将地上的扁担提起,一脸的风轻云淡。
“不必,我侄儿顽皮,不小心冲撞了你们,你们也算好人并未责怪他,还赠了我大嫂银两,今日我顺手救下你们算是还了恩情,日后便两清了。”
他丢下这话便要作势离开。
江云绾暗自惊诧。
原来男子竟和那孩童有关系。
“且慢!”
腿软的症状已经好了不少,她借着月枝的搀扶奋力站起身喊住他。
男子不解的回身看来:“还有何事?”
江云绾眼尾有些泛红:“少侠,我先前所做之事无需在意,可你救了我主仆二人性命,此恩情怎能不作数呢?少侠可否告知姓名?”
男子沉默片刻,低垂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穆九昭,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亦不必报答,若无要事不要来寻,更不要对任何人道明我今日的出现。”
他说完便离开。
江云绾眉头微蹙,心中默默念着穆九昭三个字,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出处。
“夫人......我们......我们走吧......”
危机解除,月枝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变好。
江云绾点了头,和她相互搀扶着走出荒草之地。
蓦地。
荒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惊得江云绾主仆二人再次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你们救了本殿?”依旧稚嫩的嗓音传来。
江云绾转身看去。
眼前这衣物脏污的十岁孩童,恐怕便是贼子口中的四皇子。
他眼底并未有惊恐之意,反倒十分镇定,好似并不是头一回经历今日之事了。
江云绾刚要说出解救之人另有他人,陡然想起穆九昭离去前的话,于是俯身行礼道:“称不上救殿下之言,一切都是碰巧罢了。”
四皇子听罢笑了笑,嘴边显出梨涡:“原来如此,不论如何,是因本殿将你们牵扯其中,夫人大可放心,今日之事本殿绝不会透露半分。”
江云绾有些心惊。
她从前只听闻四皇子生母出身低贱,是被皇上所厌弃之人,却不知四皇子年幼聪慧,更经历了如此之多。
四皇子来到主仆二人跟前:“若非夫人出现,恐怕本殿已死无葬身之地,夫人虽言并非本殿救命恩人,可却也间接救了本殿,夫人可否告知是哪家的?”
江云绾思索了阵:“英国公府。”
听完此话,四皇子明显一惊:“英国公府?你竟是序哥之妻!”
江云绾忽的蹙眉。
四皇子怎会唤沈淮序一声序哥,看来两人私交颇深。
四皇子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找补道:“既然夫人是英国公府之人,应也知晓本殿不受父王所喜,在宫中亦受了不少委屈。序哥他心善,曾出手帮过本殿,故本殿才......”
原来如此。
江云绾颔首:“妾江氏晓了,时辰已晚,殿下还是尽快回宫吧。”
同四皇子道别后,江云绾不敢就如此模样回府。
她带着月枝找到了山中一户人家,将身上的银两全部赠予,以此换来热水和干净衣物。
原本山野人家见她浑身血液,被吓得不轻,听她解释此乃野兽之血,又看她不像何贼人,这才收了银两应下。
一番清洗后,天色渐暗。
江云绾不想透露身份,所以并未让人送她和月枝回府,可荷包已空,并不能买下牲畜代步。
更不能歇在此处,否则今日之事定瞒不过。
尽管她早已疲惫不堪,也只能咬牙坚持,同月枝重新走上大路,希望能遇得好心人搭乘。
整条大路静悄悄的,两边又是树林,显得颇为瘆人。
好在江云绾和月枝是在死亡边缘徘徊过的,故并未在意这些。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借着对方的体温获得一丝慰藉。
噔噔噔。
身后响起马蹄声。
月枝眼中一喜:“夫人!有人来了!”
江云绾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她转身望向不远处。
只见挂着灯笼的四马车正冲着两人驶来。
“且慢!”她赶紧出声。
马夫见如此时辰竟有人在路边,于是停下后不停打量这主仆二人。
“发生何事?是谁在外头?”马车内的女子立马询问。
不等马夫禀报,江云绾便抢先道:“不知马车内是哪位夫人?我乃英国公府的二夫人,今日和侍女一同前往净慈寺上香,却意外和家中马夫走失,故还停留此处,夫人可否搭我一程,我定不忘夫人恩惠!”
马夫听闻心有余悸,原来是英国公府的夫人,还好他先前并未出言不逊,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一双葱白如玉的手轻轻拨开帘子。
江云绾便见到了车内之人,她顿时变了脸色。
哪是夫人,明明是孟宰相家的嫡出四小姐孟知念。
她曾在赏花宴上远远见过孟知念一面,并未有何交情,只听闻孟知念是孟宰相最疼爱的女儿,以至于她脾气古怪,行事更是乖张跋扈。
孟知念一眼便认出了江云绾,瞧见她身上的粗鄙布衣后也未露出嫌弃之色。
她声音清冷:“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