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回娼馆时，天色已然暗了。

我远远便见老鸨在大厅焦急踱步，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安的预感。

果然，老鸨见我回来，三步并两步冲我跑过来，扬起手想给我一耳光教训一番，眼珠子一转又硬生生止住了。

只用帕子甩了我两下，「你这死丫头怎么才回，顾爷来了！」

我叹了口气，仰头看向自己的厢房里，已然亮起烛光，隐约有个宽厚的身影坐在里面。

「妈妈安心，没事的。」

我端着梅花酒往厢房走时，留意到楼梯上沾着的潮湿的落花瓣。看颜色似乎是城郊的黄莺花。

我皱起了眉，没来由地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在等着自己。从余淮生手下死里逃生的情绪刚过，推门的动作都更沉重了些。我怕把端着的梅花酒了，小心地跪坐在地上，换成用手肘顶开门。

屋内的顾青侯倒不是我想象的威严端坐，他整个人伏在酒桌上，紧闭着眼、呼吸略有些急促。我靠近了看才发现他已是满头冷汗，连嘴唇也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看样子像是小憩时做了噩梦。我急忙放下手中的酒壶，伸手轻轻拍着顾青侯的肩，低声唤他的名字：「顾大人，顾青侯...阿青...」顾青侯的身子不安地抖了抖，似是想要努力挣开噩梦中的什么东西。

我跪在他身边，紧紧攥住他浸透了冷汗的手，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心，这才看到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朝云。」顾青侯的嗓音沙哑，睁开的双眸里蓄着若隐若现的水光，漆黑的瞳仁倒影着花枝招展的我。

我恍惚间被他的一声低唤拉回三年前，又在他眸子里看到自己的面容，瞬间清醒过来，惨然失笑。「顾大人。」

我俯身以手撑地想站起来，却被顾青侯抢先一步攥住了手腕。

我略微愕然，不知道明明刚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的模样，他哪里来那么大力，攥得我腕子生疼。可下一刻，我意识到顾青侯的的手抖得厉害，他握紧我的手腕，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让我离开似的。我抬眼去看顾青侯，正撞上他青涩又深情的凝视。

「朝云，我梦到那年京城赏画会了。」他似乎还没从梦中完全清醒，低声轻语，可「京城」二字在我听来却是锥心般的疼痛。

自从陈元骗到苏城、卖进娼馆后，我一直都在刻意回避再去回忆起关于京城的所有事。

那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噩梦，我只希望能靠着不去回忆，欺骗自己从未发生过那些可怜又可笑的往事。可顾青侯却总是要主动提及那些，包括属于我们的最美好的回忆。

「朝云，」顾青侯的大掌覆上我冰凉的手背，「你知道我有多想你？跟我回京城好不好。」

我略带着讽意地嗤笑一声。

顾青侯那裹在眼中的深情随着我的嗤笑声，突然消失。

他狠狠拽着我的手将我扯起来，强迫我骑坐在他身上，吻上了我的唇。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复仇般的凶狠，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类似野兽般的撕咬。

顾青侯吻得很用力，脖子上的青筋明显地凸出来。

我情不自禁探手去摸，他的皮肤很凉，指腹下青筋的跳动又像是击鼓般震得我浑身发软。

我很清楚，顾青侯并不会带我回京城。

至少现在不会。

噩梦后的呓语只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借口，让他能真正将这些伪装在强迫和羞辱之下的心虚，倾吐出口。

我本该如同他想象中无情又多情的娼女一般，做出柔媚放浪的迎合，彻底毁了我们之前曾经的一切。

但也许是顾青侯方才眼中的深情，让我的头脑也变得昏昏沉沉，我索性放任自己做回三年前那个海朝云，顺势坐在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颈轻声唤他的名字。

「阿青，阿青......」

我的下唇被他尖锐的齿尖划破，淡淡的血腥在口腔内蔓延开来。

我并没有闪躲，下唇吃痛时也忍住了没有出声，反倒将顾青侯的后颈搂得更紧。

顾青侯边啃咬边摸索我的衣带，手指干脆蛮横地将衣带扯落。一阵清脆的声响在室内荡开，是衣带上装饰的珠玉滚落了一地。

我主动去褪自己的衣衫，攥着他的腰带，哆嗦着手指解开。

顾青侯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拉起我的一只手贴到自己脸颊上，闭上眼轻轻呢喃。

「朝云，朝云...」

我无法拒绝这样的顾青侯。

他把我抱到酒桌上，将我的双腿搭在自己肩头，又一次侵入了我。

我在他的动作间仰头凝视着他，发出低哑的吟哦声，紧紧攥着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顾青侯额头的汗珠，滴落在我胸口。

带着某种刺痛。

我彻底放任自己沉浸入这场欢爱中，双眸渐渐失焦，脑中也迷迷糊糊的。

「阿青，阿青...」我不停唤着他。

直到他仰头，发出野兽似的低吼。

随后，他目光中的欲念消散，仿佛真正从梦中醒过来似的，盯着我。

「你今天跟谁见面了。」

我好似兜头一瓢冷水，瞬间也惊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