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工作就是这样，永远充满了不确定性。

上一秒以为能平静下班，下一秒可能就要上演生死时速。

医护人员们首先自身要有一颗大心脏才行。

快下班的时候，急诊新来了个病人要立即手术，林舒悦需要顶上。

在上手术台之前，她给周尘发了消息：“抱歉临时有手术，改日再约。”

当时周尘已经等在医院门外了，收到这条信息后，平静地收回了手机。

不知道林舒悦几点会结束手术，一两个小时到十个小时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一直等在这里到她下班，显得有点过于刻意了。

周尘回到车里，启动，回公司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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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悦下手术清洗完毕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看一眼，周尘没再回。

她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机，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走到门诊大厅门口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

外面飘起了银线一般的毛毛细雨。

左腿又在隐隐作痛了。

林舒悦弯下身揉了揉，然后又站直身体，把身体重心全部移到右腿上。

此时冲到地铁站，估计也赶不上最后一班了，索性叫网约车吧。

雨夜的车总是很难叫，她不断追加可选车的类型，最后不断加价。

终于搭到了一辆专车，还是在6公里之外。

不过总算有司机师傅接单了，她轻呼一口气，然后百无聊赖地倚在医院门口的门廊处，避雨兼等车。

外面的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气温随着这场夜雨而陡然降了几度，远处的路灯将雨点染成了昏黄的颜色，这是一个寂凉的夜晚。

林舒悦不禁又裹了裹身上的薄风衣。

其实以前她和周尘互鸽的次数不在少数，彼此早就习以为常。

那时候她课业实习非常忙，熬大夜、被教授临时抓去研究课题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而周尘也是，创业初期忙得乱转，一个人当十个……畜牲用。

两个人的约会通常都是临时起意，见缝插针。

也是奇了怪了，但凡提前计划好的约会，最后绝对会因为他或者她的问题而被迫取消。

哪怕提前一天都不行，也是很玄学。

林舒悦记得有一次他们好不容易凑了三天假期打算去M国的L州短途旅行一下，两个人都上车系好安全带了，周尘的电话响了。

说是程序上出了一个bug，下面人无论如何都修复不了，当时正在客户面前提案，突然的惹的篓子让“爸爸们”非常不爽，一定要周尘出面给个交待。

周尘撂下电话和林舒悦道歉。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和他吵架，而非冷战。

过往他们彼此互鸽对方，她都觉得可以理解，毕竟各自都在追求自己的光荣与梦想，是要被尊重和理解的。

但那一次，林舒悦无端觉得火大，过去所有没约成的会，和同居后累积隐而未发的“宿怨”都成了炸药捻子的一部分。

在那一刻彻底被点燃。

因为林舒悦有点怨，难道他又要错过她的生日了吗？

她以为周尘突然提出要短途旅行的想法，是想给她准备一个特别的生日惊喜。

然而，修bug大于制造惊喜。

不过林舒悦和周尘发脾气的点是：“你为什么不事先都再三确认检查好？”

周尘开始还好脾气地解释道歉，“对不起，但有时候bug就是这样，百密仍有一疏，所以才要不断修复迭代。这次可能问题比较棘手，下次……”

“我们没兑现的‘每一次’，都等着下次。”林舒悦冷声讽刺。“下次复下次！”

那天，她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女朋友。

典型的：不懂事。

周尘再三道歉后，还是离开了，他要去“救火”。

他把车留给了林舒悦，让她先开着去Ｌ州，或者回家等他。

可林舒悦太了解了！每次周尘遇到工作上的突发状况，不仅要及时修复调整，还会带着团队做复盘，没个一天一夜是回不来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等周尘再回到他们所谓的「小家」时，是第三天。

期间他没有给她发过任何一条消息。

包括她生日那天，都没有等到一句【生日快乐】。

林舒悦想，要是她真的听周尘“建议”，开到L州等他，要等到假期尾巴了。

周尘一身落拓模样，西装有点皱巴，胡茬已经非常有存在感了。

“舒悦，我好累。现在就想吃一碗热汤面。”周尘难得向她展露脆弱，主动提出什么请求。

那是第一次。

平素的周尘都是冷峻风格，喜怒都辨不太真切，情绪总是淡淡的，她性子也差不多。

所以大多数时候吵都吵不起来。在这方面，他俩“绝配”。

可林舒悦的所有怨气都到一个临界点了。

别说她不会做饭，家里也没有任何可以下锅的有效食材；就算是她会，这时候也会掀桌不干的！

当情侣双方或者某一方处在盛怒的边缘，便会失去理智，口不择言。

所以林舒悦当时对周尘发飙：“我这双手是拿手术刀治病救人的，不是给你拿菜刀洗手作羹汤的。如果你想找一个贤惠的，麻烦及时换人！”

周尘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仿佛不认识林舒悦了一样。

半晌，他才开了口。“你现在情绪比较不稳定，等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聊，我很累，舒悦。”

冷静？他们平时就是太冷静了！

就像两股永远不会异常波动的血压，永远情绪稳定，永远理智对话，仔细想想真挺没劲的。

这样的两个人真的适合吗？林舒悦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他们的关系和将来。

可本质上，林舒悦并不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她甚至有点躁郁。

但在这段恋爱关系中，她会有意隐藏这一点。

那次林舒悦竟然该死地认同了母亲某个观点：

“一个和谐家庭的组成，必定是两个人在不同程度地负重前行，有所牺牲。

通常一个人要牺牲自己的事业心倾斜于家庭；另一个要牺牲自己的娱乐时间为这个家夯实物质基础。

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某种程度上，双强即双弱。”

当时林舒悦难得地和母亲“杠”：“妈，可是您和我爸就是双强组合。而你们也想把我和我哥培养成强者。”

母亲林洁当时情绪复杂地说，“你哥自不必说，是要接手我和你爸打下来的基业的；而对于你，你要先足够强，才有「示弱」的资本和底气。你现在还不够成熟，以后会懂的。”

林洁转而又叹了一口气。“我和你爸也有我们的问题。”

是啊，问题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