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从四年前讲起。
江城XX机场外。
三月天里,地处北方的江城依旧是寒风肆虐,树枝上还积有昨夜刚下的雪,黑青色的地面连带着黑压压的乌云传来一股肃杀之气。
苏荆挽裹了裹身上的淡粉色棉服,白色的小猫头套将脑袋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然而此刻这双眼睛当中透露着深深的疑惑,国内的打车软件她还不是很会用。
环顾四周,视线聚焦在一个高个男生身上,那人肩背挺得笔直宽厚,一头脏辫扎成高马尾,头盖骨线条弧度优越,纯黑色口罩密切贴合面部,骨相凌厉,耳畔一颗耳钉泛着银光,在零下几度的天里,他只穿了黑色贴身长裤外加一件单薄的黑色短款立领羽绒服。
她缓缓走上前去问:“您好?”
两人对上眼睛,那人皱着眉头,眉眼中带着一股凶相,眉尾处受了伤,右脸明显肿胀,红得发紫。
她被这一张脸吓一跳,随即连忙反应过来,“我、我刚回国,不是很熟悉国内的打车软件,您能不能、教教我?”
在苏荆挽的忐忑中,他淡淡开口,低音炮嗓音略显虚弱,“我也不会。”
那样子不像骗人,也没有丝毫不耐烦。
“啊,谢谢啊。”
她退回来,犹豫片刻,拖着笨重的行李向着远处人多的地方走去,寻思着能不能问问别人,自己学会了还能教教那个男生。
不料一回头,刚刚说自己“不会”的男生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苏荆挽:“……”
好你个“不会”。
费了好大一番劲儿,她顺利叫到了车。车上暖气很足,身子渐渐回暖,她给苏父发消息报平安。
苏父打算再婚,这才专门让她回来跟瞿阿姨见见面。
说起来,苏父五十岁的年纪遇到了瞿阿姨,说自己这辈子第二次这么想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她寻思,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她眼高于顶的老爹这么死心塌地?
先前两人聊天的时候,苏荆挽就已经明确表示过支持苏父继续追求爱情,她没做过多干涉,顶多是给老爹发一下恋爱基金。
就像他曾经说的,人活着就是要开开心心的,遇到看对眼的人更得珍惜。
他对这句话贯彻了个彻底。
苏荆挽小时候生下来母亲就大出血去世。苏父一把屎一把尿把人拉扯大,自小对她的教育一直都是放养式的,随便她怎么开心怎么来。
那边回复:“收到!你路上小心,我先跟你瞿阿姨去逛超市买点食材,你爸我今天亲自掌勺,给咱们一家四口面前亮一手,今天晚上顺便宣布个大事!”
一家四口?
她疑惑,遂问道:“还有一个人是谁?”
“你瞿阿姨的儿子呀,比你小八岁呢。”
空气静止了几秒,她眨眨眼睛,咽了咽口水将惊愕吞下,坦然接受。
行吧,半路多出个弟弟。
多就多吧,苏父高兴就行,咱家又不是养不起。
出租车越过弯弯绕绕的街道,来到一家二层独栋小别墅。
房子不算大,带着一个小院,院内种着几棵高大的梧桐树,现如今光秃秃的,压了厚厚的一层雪。
苏父夏天的时候喜欢在院子里晒太阳,不大的院子里到处都是他的家伙什儿。
别墅内,一层是客厅和厨房,还有苏父的卧室。二层是苏荆挽的房间,还有几间闲置客房没人住,室内装修也是温暖舒适为主。
她走近,看了一眼门上的锁,果真,苏父出门了。
苏荆挽蹲在门口,问问苏父什么时候能回来。
无奈,消息石沉大海。
“再不回来你姑娘的手就要玩废了!”她给苏父发了一张照片,围栏上四五只白色小鸭子成排成队,看得出捏小鸭子的人是多么无聊。
远处,苏父挟着一温婉女子说笑着走来,大包小包提在身上,没让瞿婉拿半点东西。那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能挤死一只苍蝇。
苏荆挽扶额,这笑得也太不值钱了。
两人挽着手从她旁边经过,笑着聊天,苏父都没看见她,一个眼神都没有,眼里全是瞿阿姨。
这要是放在平时,苏父要是让她生气了,苏荆挽绝对不能让他的耳根子清净,非吵死他不可。
话说这瞿阿姨看起来面色温润,身姿窈窕,笑起来如春风拂面,温柔似水,脸上隐约可见岁月的痕迹,但这些无伤大雅,她年轻时定是个美人坯子。
苏荆挽跟在苏父身后,看他掏出家门钥匙,推开门,自始至终都没发现自己的闺女跟着他进去。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她嚎一嗓子:“爸!”
面前的中年老头这才回过头,雄浑熟悉的嗓音传来,“哎哟是我姑娘回来啦!来来来快进屋,爸给你介绍介绍,这是你瞿阿姨。”
“瞿阿姨好。”
瞿婉紧张地打量面前的小姑娘,臃肿的粉色棉服包裹着瘦削的小骨架,长着一双灵动似水的眼睛,随着她摘下自己的小猫头套,一张脸露出来,面容娇小可爱,鼻尖微翘,侧颜精致。
许是因为外面温度太低,小脸上没有一丝血丝,苍白如纸。她连忙挽起袖子,说道:“哎!好好好好,孩子,在外面冻坏了吧?阿姨这就去给你煮碗姜汤祛祛寒!”
“谢谢阿姨。”她弯唇道谢,笑得明媚。
心里给这个阿姨加分。
然后搬着自己的箱子上楼。
她注意到房间对面的一间客房开了锁,进去一看,墨蓝色的调子,明显是男孩子的房间,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里面空旷得很,一点生活痕迹都没有,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房间的主人貌似还没搬过来。
默默关上门,楼下隐隐约约传来几句欢声笑语。
现在这样挺好的吗不是?
起码她的老爹一点都不孤独,跟瞿阿姨相处也很愉快。两人互相照顾着,她在国外也放心。
不然,他爹那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总是孤孤单单的,该多可怜啊。一想到过节团聚的日子,她在国外忙着工作回不来,只有苏父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栋房子里吃饭,她的心就疼得厉害。
收拾好东西下楼,苏父跟瞿婉在厨房聊天。
“这是你姑娘?真的好漂亮哎。”
“嘿,那可不,我姑娘随我!”苏父一脸骄傲,聊起自己的姑娘就忍不住的高兴。瞿婉轻推他,一边切姜丝一边说:“这丫头看着也乖,不像我那儿子,天天出门打架,老是带着一身伤回来,我管他也不听。”
“他这不才高二嘛,正是青春期,叛逆着呢,咱们做父母的就得旁敲侧击,你急他也急,但你先别急,不然娃娃急死你!”
“哎哟你个老头子,真会说话。”
厨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苏荆挽摇头笑笑,干听他俩聊天不是很过瘾,干脆下楼搬个小凳子,抓把瓜子儿,坐在厨房门口看他俩打情骂俏。
“咔嚓”一声给他俩拍了张照片,照片里,苏父满脸宠溺看着瞿婉,给她喂草莓。瞿婉一边煮汤一边张嘴,还弹他一脸水,苏父只是笑笑抹把脸,又递上去一个草莓。
画面温馨,欢乐融洽。
两人一回头就看见苏荆挽这傻闺女跟看乐呵似的,坐在厨房门口看他俩傻笑,看得苏父跟瞿婉老脸通红。
“你个臭丫头!敢消遣你老爹!”苏父拿起旁边的扫帚就要招呼苏荆挽,她连忙躲闪着起开,控制不住反驳道:“我也不是随便看呐,好看的我才看。”
她特意强调:“尤其是你俩,我看着格外好看。”
“死丫头!皮成这样!”
“哈哈哈哈哈!”
瞿婉嘴角难掩笑意,这个家里多热闹啊。
苏荆挽喝完姜汤,浑身上下暖和得很。
瞿婉明显紧张得很,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个劲儿的戳旁边的苏父。
气氛有些尴尬,苏荆挽想了下适龄子女回家之后长辈们会问的话题中,隐隐觉得这波操作也轮到她老爹了,她眼皮一跳,果不其然——
“姑娘,这几个月你老爹光顾着自己了,听说那边的老外高头大脑的,你就没个看上的?”
她清清嗓子,“我年纪还小,不着急。”
苏父哼一声,白她一眼,话里有话,“年纪小,25了都。”
瞿婉跟苏荆挽都笑了,看看表,突然想起什么,“我那龟儿子怎么还不来!一家人就等他了。”
“哎呀,别急,小允不是说了吗,肯定过来,再说这吃饭还早,说不定一会儿就来了。”
就在这时,客厅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
苏荆挽跟那人对上视线。
还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