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云瑶始终沉溺在又冷又热的混乱感觉中。

外面大雨滂沱，雷声阵阵，每一次被子掀开接触到外面的寒冷空气，就瑟缩一下。同时，又有陌生的热意从身体里面发散开来，让她难以承受，又想要更多。

赵煊从大雨中过来，身体原本是冷的，到了后来，也感觉全身滚烫。

黑衣人一直守在屋外，雨幕之下，靠着墙面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雨一直下，直到天色破晓，雨势才慢慢变小。

吱呀一声，赵煊推门而出，脸色不太自然，轻咳两声。

他本以为那股陌生的欲念很快便会消解，却没想到，陌生的冲动来势汹汹，虽然狂乱之中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但……总归是没有温柔对待那个陌生的小娘子。

“你身上还有金银吗？”他问。

“不多了。”黑衣人从袖中取出钱袋，里面是一锭银子和若干铜钱。

赵煊放下银子，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小娘子，犹豫了一下，又从袖中取出一块温玉，放在枕边。

“走吧。”他抬头看了眼天边的鱼肚白，淡声道。

马车轱辘轱辘离开，如果不是地面轻微的痕迹，谁也不知道曾经有两个人来过。

云瑶浑身酸痛醒来，许久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一切的时候，她心中复杂无比。

她和嘉年哥哥都没有这么亲近过，竟然会在嘉年哥哥死后，和一个陌生公子发生这样的事。

昨晚的片段闪现，云瑶脸微微发热。

玉面公子今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床头一锭银子和一块玉表明了昨晚并非梦境。

云瑶心中莫名生出怅然，那应该是个很有身份的人吧，他们之间除了这次意外，是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的。

她耳边仿佛响起离开之前他说过的话：“以后如果遇到什么生死攸关的事，可以去找庆云县龟背镇的何员外。”

庆云县离这里不远，却是一个繁华得多的地方。

云瑶穿好衣服，收拾好一片狼藉的床铺，先去看看隔壁佟杨氏醒了没有。

佟杨氏醒的时间却比平日里晚，醒来之后见到云瑶，紧紧抓住她的手，问：“阿瑶，你昨晚有没有遇到歹人？”

云瑶张口，不知道怎么说。

佟杨氏继续说：“昨晚我屋里进了歹人，刚要呼叫，就被歹人打晕了，那歹人有没有去你屋里？”

云瑶猜测她说的歹人应该是那个把她从床上拎起来的黑衣人，想说他进来了，但又出去了，真正对她做了什么的是另一个年轻公子，只是并不是谋财害命，看起来倒是事出有因。

佟杨氏自小把云瑶带大，再了解她不过，一见她的脸色就知道有事发生。

她坐直身体，问：“发生了什么？”

云瑶不想隐瞒，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把事情大致说了。

佟杨氏脸上神色变幻，却没有云瑶预想中的崩溃。

她温和摸了摸云瑶的头，问她：“现在难受吗？”

云瑶摇摇头，早上还有一点不舒服，后来擦洗了一番，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佟杨氏道，“吃过饭后我去镇上，悄悄为你抓副药。”

云瑶乖巧点头，眼中湿润。

佟杨氏虽然不是亲娘，但这么多年，对她也和亲闺女没有差别了。

小时候把小猫一样羸弱的她带回家，农家没有什么好吃的，佟杨氏就每日省出一个鸡蛋，连嘉年哥哥也没有份。后来及笄，她担心云瑶嫁出去受气，问她愿不愿意嫁给嘉年哥哥。

她虽然对嘉年哥哥没有特殊的感情，但也不得不说，脾气温和又对她好的佟嘉年可能是最好的夫君对象了。

还来不及成亲，佟嘉年就要服徭役，为了表明心意，两人赶在入伍前拜堂，拜完堂佟嘉年走了。

不久之后，传来佟嘉年身亡的消息。

娘俩相依为命，直到现在。

这一日雨没有再下，佟杨氏搭上村里铁牛的驴车，去了一趟镇上，回来之后煎了药看着云瑶喝下。

日子照旧，直到两个多月后，云瑶开始时不时犯恶心。

天气渐渐回暖，这日，云瑶刚把被子从屋里拿出来准备晾晒，就感到腹中一阵翻滚。

她连忙蹲下身，想呕吐，却什么都呕不出来。

佟杨氏过来帮她把被子晾好，看着云瑶若有所思，问：“阿瑶，你这样多久了？”

“有几日了，每回都是想呕但呕不出来。”云瑶抚了抚胸口，安慰佟杨氏：“娘，没事的，兴许是前些日子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很快就好了。”

要回想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却压根想不起来。

佟杨氏和云瑶每一餐都吃在一起，再清楚不过，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难道是有了……”她喃喃道，很快摇头，“不可能，明明煎药吃了。”

心中生了疑虑，佟杨氏第二日就带着云瑶去了找镇上的大夫。

见到佟杨氏，大夫神情愧疚，问佟杨氏两个月前是不是来抓过一副避子汤，然后说当日是她娘子抓药，刚巧旁边有一副等人来拿的风寒药，后来才发现拿错了。幸好抓风寒药的住得不远，认得几种草药，把那份搞错的药包送了回来。

至于佟杨氏，不是镇上的人，以前也没见过，想找也不知道从何处找起。

“大娘，您抓药是给儿媳妇吧？如果有了，不过是多一份口粮，养着养着就大了，以后肯定会孝顺您的。”大夫以为佟杨氏是家贫养不起孩子。

佟杨氏却沉着脸，让大夫给云瑶把脉。

大夫伸出两根手指落在云瑶手腕上，闭上眼认真辨认一番，而后肯定道：“脉像沉而有力，确实是怀上了。”

云瑶震惊地抬起头，她万万没有想到，雷雨之夜竟然让她有孕了！

佟杨氏有了思想准备，她看起来冷静得多，开口要大夫重开一副落子汤。

大夫还想再劝：“大娘，我看你们的穿着，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困难，小孩能来到你们家也是一种福分……”

在佟杨氏的目光中，悻悻闭了口。

跟着佟杨氏走出医馆，云瑶一直低着头。

那一夜的荒唐绮丽已经尽数消散，那个眼中似有千山暮雪的公子在偶然邂逅之后也彻底消失，但是——

她摸了摸小腹，不敢相信其中竟然有了一个孕育中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