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个孩子不看老妇人刘氏,只是瞪着姜老头。
姜老头莫名心虚,咳了一声。
二儿媳李氏瞧了一眼被气得浑身发抖的婆婆,冷笑道:“大哥大嫂教养的好儿女,偷东西还罚不得?姜雪一个小丫头片子就敢顶撞咱娘。瞧瞧姜明,毛头小子竟然做大人的主?怪不得她姜月敢偷家里东西呢!这是有人撑腰呢!你们大房是孩子当家么!”
刘氏阴冷着脸对着姜月一行四人道:“这么能耐的孩子我和你爹可不敢教。”
说完,她看着地上的姜有善,又开了口:“大郎,亏得爹娘把你养大,你忘了当年你发烧,娘在你身边日夜照顾你?爹娘还没死,还能动弹呢?就想不孝爹娘?罢了……以后你们接私活挣得钱不用上交,就留着你们自己用吧。但是每天该干的活儿必须得干完。”
刘氏早在心里扒拉了明明白白:蔡氏忙完一天的活计,哪有空闲时间做私活?也就猫冬的时候编些草鞋,卖不了几个钱,姜有善只在农闲时打打短工。两个人一年挣得钱有限,用这几个钱省下大房一家的口粮,盘来算去也是公中吃不了亏。
“爹,娘,我们哪有挣钱的门路啊?这让我们怎么活......”
三房的姜有财嗤笑一声:“姜明不是会套兔子吗?一天一只,那可比我们好过多了。”
姜明气得胸脯起伏,恨不得扑上去:“我去年一年才套了两只,还全被你们拿去吃了,大房连毛都没得。”
姜雪拉住他,低声道:“哥,他们这是要逼死咱,咱们再吵又能要出来啥?”
姜明咬牙:“不管要不要得出,咱先把你姐保住!”
姜雷连连点头:“要姐。”
姜月听在心里,一阵的憎恨,憎恨这家人周扒皮成精,吃人不吐骨头。
又一阵的感动,感动护着“她”的父母和手足。
院子里,任凭姜有善和蔡氏苦苦哀求,刘氏丝毫不松口,姜老头耳根子软哪里又指望的上?
等到刘氏听了不耐烦,呵斥他们一家回去,姜月便被大房一家拉回了老屋。
老屋在后院,穿过一道角门,映入眼前的先是一块菜地,然后便是一个大土坑,还没走近就有臭味往她的鼻孔钻,熏的她直犯恶心。
姜月再看看这家人,脸上神色平静。
大概是习惯了吧。
这一家真是一个惨字了得?
吃,吃不饱。
住,住的最破。
再看左右两侧,一侧是猪圈,另一侧是茅房?
“呕。”
姜月被熏的干呕。
姜雪担忧:“姐,你咋了?是不是饿的?”
姜月心道:刚才是觉得饿,现在嘛,还行?
已经被熏的觉不出来了。
在兄妹俩的搀扶下,姜月终于进了屋子。
不用说,这屋子也是破败不堪,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唯一的桌子,还是三条腿的。
姜雪安抚道:“爹,娘,你们别担心,咱们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我现在就去挖野菜。”
“我也去。”
蔡氏忍着哭声,一双粗糙的手拂着姜月的头发:“雪儿,先去烧了热水来,咱给你姐擦擦。”
“傻子”姜月坐在床边,任凭蔡氏拿着帕子给自己擦脸擦手,等擦完了一只手,撩起袖子时,蔡氏忽然一停:“我可怜的儿,被打的身上的伤口......”
姜月这才觉出,自己身上的伤口可不少啊,下手够狠的,前世她练拳早就习惯了击打,痛觉并不敏锐。
姜明从外面进来,抓着一把草就往嘴里嚼,等走到姜月跟前,他掏出嘴里的草药,往姜月得后脑门上一呼。
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经常干。
姜雪叹气:“这些止血消肿的草药真是栽对了。”
蔡氏不知道说什么。大女儿心智不足,从小就被人欺负,磕着碰着更是常事,三天两头挂彩。前两年姜明认识了止血消肿的草药,跑遍了山坡往家里移栽了好多。
姜雷也扯着得草药嚼碎了,敷在姜月的胳膊上:“二婶,打大姐最狠了。”
姜雪愤恨:“她就是心虚,咱姐这事里头少不了她闺女,那个贱枝!”
蔡氏呵道:“怎么说话呢!”
姜雪嘟着嘴。那些难听的话他们哪天没朝着大房身上招呼?
“二婶她们骂我姐,三婶也说把我姐扔野林子里去?他们都盼着咱们全家死呢。”
蔡氏顿时泄了气。
姜月听着一场吵闹,这大房的处境因为她这个“傻女”很是堪忧。
自己顶着“傻女”的人设,空有一身本事,不好施展啊。
可是不装做“傻女”的话,贸然变好,会不会被他们当做妖怪呢!
再瞧着给自己擦手的蔡氏一脸心疼的模样,她试探的叫了一声,娘。
蔡氏的眼睛豁然发光,“啥?月儿,你叫我啥?”
“娘——”
这次几人都听清了,一家人惊喜的凑上去,争先恐后的让姜月再叫一遍娘。
要知道以前的姜月只会说“饿,饿,饿……”
姜雪高兴的拍手:“我姐会说话了,会叫娘了。”
姜明更是一脸兴奋道:“大妹会说了,以后看谁还敢叫她——”
后面的“傻子”俩字,姜明没有说出口。这是大房孩子的禁忌,谁敢骂一句,三孩子就一块上去揍谁。
姜雷跳起了圈圈,“姐,我是弟弟。你会叫弟弟不?”
姜有善挤了进来:“闺女,叫爹,叫爹......”
姜月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便宜老爹,心中叹气,脸上却摆着认真的样子,“爹,饿。”
姜有善搓了搓脸,呆住了,闺女会叫爹了?
蔡氏欢喜转身:“月儿饿了,娘这就去灶房......”
一句话没说完,僵了身子,方才婆婆可是说了,大房以后不能吃公中。
“他爹......”
姜有善咬牙:“要不我去求?”
姜明气怒:“爹,你还没看出来?他们就是要逼死咱,怎么求也没用!”
姜有善张了张嘴,一时没有言语,只觉得自己很没用。
姜明气得掉头跑了出去。
蔡氏又哭了起来。
姜月有些气恼自己多说了饿,想要做点什么,无奈被姜雪拉着不让动:“姐,没有吃喝,先躺着省力气。”
噔噔噔……
姜明跑了回来,鼓鼓囊囊的衣兜里装着几个野果,个个有乒乓球大小。
“前两天摘的李子,不敢拿回来,现在倒是不怕了,二妹,洗洗给大妹吃。”
姜雪哎了一声,麻利地接过果子,洗净了端到姜月跟前。
姜月确实饿极了,一口气吃了五个,等到吃最后一个时,才想起这一家子因为留下她,吃喝没了着落。
可是野果即便放了几日熟透了,也泛着酸,吃完果子的姜月张着嘴,只觉得更饿。
一家人沉默,蔡氏又掉起了眼泪,“......可怜的月儿。”
姜明抬头看天,离着晌午还早,摸了摸姜月一头乱草,笑道:“哥去套兔子,反正祖母说咱家自己开灶,不信他们还敢来抢。”
姜雪小脚一跺:“哥,我也去,我去摘野菜。”
姜雷小大人一样,已经拎起小篮子溜到了门口等着。
姜有善也起身:“爹豁出脸了去借粮......”
姜月瞧着一大家子对她的真心实意,心中直念老天对她不薄。
前世她西北出身,孤儿一个,给人赶牛放羊,流浪在西北草原,无意之中被自己的恩师相中,恩师教她自保,教她各种生活技能。
直到恩师离开以后,她转辗到帝都,凭着自己的力气和本事,当上了体能教练。
原本想着这样简简单单过完一生,谁知道一场车祸带走了她,也给了她新生。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却给了她最缺少的——一家疼爱自己的亲人。
家里穷不怕什么,凭着自己的本事,她有信心带领全家过上好日子。只是一切还得等她彻底摆脱“傻子”的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