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齐静姝眼中止不住的欣喜升起,她愿意无名无分的跟着萧正渊,正是因为慕由仪挡在身前,现在皇室向镇国公府求亲,而且看慕由仪自中意思,她明显是动心了。
误会?
什么叫误会?
为何怕太后和陛下误会?
不就是她与萧正渊来往过盛,让无数权贵子弟惊叹,镇国公的明珠要落在一个乡下小子手里了吗?
欣喜过后,齐静姝心中又不由生起几分嫉妒和鄙夷。
嫉妒慕由仪的好命,竟然能被皇室看中。
鄙夷慕由仪的变心,往日那些信上的缠绵依赖之语,竟没有丝毫负担的就将其抛之脑后。
但心中种种,齐静姝自只在心间流转,外面却很是配合的做出一抹惊呼状。
“什么,慕小姐要嫁给陛下?”
“那,萧哥哥你怎么办?”
“那萧哥哥你算什么?”
齐静姝的惊呼声被自己的侍女听到,她耳朵顿时竖起,好似听到什么惊天消息一般,忍不住地将目光往萧正渊手中的信上凑去。
萧正渊将信纸反扣桌案之上,墨汁浸染,将上面的娟秀的字迹一一模糊,也让他那翻涌的思绪得以找回几分理智。
萧正渊很自信,他从不曾看错人的,他从不做无把握之事的。
他很清楚慕由仪那外柔内刚的性子,更清楚从小到大,两人十年间培养的感情,哪怕是去死,慕由仪都不可能舍他而去的。
所以他才心安理得地将慕由仪留在京城,而他则在千里之外的姑苏城中,既是求学,也是结交从镇国公府得不到的人脉。
往日来信中的缠绵与相思仍觉历历在目,但他的心境却悄然变化了。
以前看来,只觉烦闷的柔情,此刻却要离他远去。
萧正渊从未想过,自己会失去慕由仪。
“帮我打盆水进来,然后……都出去吧。”萧正渊神色冷漠,冷冷地看了眉间藏不住喜意的齐静姝主仆二人。
齐静姝知晓此刻不能触萧正渊的霉头,不管慕由仪与他成与不成,但萧家对镇国公府的恩情做不得假,以萧正渊的城府,借助这点恩情亦足以让其平步青云。
想着慕由仪让位后,自己那名正言顺的主妇之位,齐静姝嘴角便不由翘起。
所以很是乖巧地将自己的丝巾留下后便与其侍女一同走了出去。
萧正渊待在书桌良久,直到书房内洒落的阳光再次被阻在门外,他才起身将沾染了墨汁的衣物褪去,然后置于青砖之上,以脚践之。
以他的城府,让他所能做出的最大发泄便是践踏这慕由仪所缝制的衣裳了。
待到手上墨渍洗净,萧正渊又穿戴得一丝不苟,然后坐回书桌之后,提起笔沉思良久。
这是他第一次用脑子给慕由仪写回信,这亦是自信的他,第一次对慕由仪做出挽留。
半个多时辰后,文思如泉涌的萧正渊在浪费了十数张信纸后,方才写下百余言,最后来回检查数遍后方才将其装入信封之中。
庭院内信鸽朝着北方飞去,萧正渊亦是转身朝着院外走去,他还有自己的事,他还有一个文会要参加。
被扰乱的思绪也该平静了。
……
在萧正渊心绪难宁的时候,慕由仪却已然一身便服,一双手扯着小她四岁的慕承虎那带着些婴儿肥的胖脸。
慕承虎是她与其母亲叶瑾君走失那一年生下的,虽然姐弟两十年未曾相见,但慕由仪回家之后,最为亲近她,消弭她对镇国公府陌生感的却是这个年幼的弟弟。
是慕承虎如小狮子般带着她去熟悉京城,去熟悉权贵之家繁琐的礼仪,是慕承虎深夜跑去厨房偷吃的,还给她带上一份。
这一年多来,慕由仪能在镇国公府活得开心,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弟弟的存在。
“阿姐,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哦!”
慕承虎被自己母亲强行拎着去万佛寺祈福,吃了三天斋饭的他本就一肚子怨气,昨夜想去厨房偷吃的,结果却只有些剩米饭。
大早上的起来,以为能有点荤腥,结果又是满满一桌的斋菜。
这让他对坐在主座旁那位雍容的母亲的怨气已然达至顶峰。
叶瑾君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一生刚强而恪守家国之礼,在慕琅在前线奋战的时候,一直都是她打理家中繁事。
哪怕如今她贵为国公夫人,享一品诰命,却依旧没有半点摄人的贵气。
一袭淡子针绣红地团花纹锦晕锦,搭配一件深桔红车凝针绣绫布曳地裙,一头秀发绾成了得体的妇人发式,其上紫玉簪点缀。
白皙如青葱的手中正捏起一个粗粝的黄色窝窝,红唇轻启,对其那涩嘴的味道毫不在意。
“你若是不能安静地吃饭,那今夜你便在家中,将你父亲马厩给打扫一番。”
“省得你进宫后,又给我慕家丢人现眼!”
叶瑾君的声音很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慕承虎完全蔫了下去,对于慕由仪的蹂躏也不再做半分抵抗。
“咳咳”,一旁的慕琅察觉到自己夫人的不对,故作镇定的站起身来,鼓着嘴将口中食物奋力咽下。
连嗝都忍着,水那是半点不敢往嘴里咽。
“夫人,由仪,承虎,你们慢慢吃,边关那有来信,我要去面见陛下,召集群臣商议一番。”
“今夜……等我回来再一同入宫。”
叶瑾君手头一紧,那粗粝的窝窝头像是干粉团一般散了开来。
“喝两杯茶水再走,不然堂堂镇国公被噎死了,岂不成了天下的笑话。”
“嘿嘿”,慕琅傻笑两声,给了慕由仪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连灌了两杯茶水之后便脚步匆忙的往外走了出去。
一旁的慕承虎自然懂得什么叫有样学样,看了一眼用拉扯自己脸蛋躲避母亲目光的慕由仪,随手将一个灰色的馒头就着咸菜塞进嘴中,然后一杯茶水灌下。
嗡着声道:“母亲,阿姐,我先去看书了。”
说完,根本不顾脸上所传导来的,属于慕由仪那大力的挽留,连跑带爬的离开了两女的视线。
慕由仪低着头,不敢看叶瑾君的脸,不管前世还是如今,她对自己母亲始终心存畏惧,这种畏惧是由愧疚而起,深藏她心底之中的。
慕由仪根本不敢回想,上一世叶瑾君自缢时心中所想为何。
对自己那个疼爱的女儿,气死自己丈夫,害死自己儿子,毁去一个家的女儿,临死前都见不到的女儿,会是何等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