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医院的死亡证明有问题,死的应该是你的妹妹,陈袅?」
警察坐在我的对面,正在做笔录。
我垂着头:
「是的,我没有撒谎,这是真的,你们可以去查。」
「那你叫什么?」
我瞬间怔愣住,是啊,我叫什么?
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墓碑上没写,日记本里没有,连我自己都忘了。
我就像真的死了一样,没有人惦念,彻彻底底地消失。
「我……我不知道,我失忆了,所以忘了,」
我紧张得语无伦次,
「但是我说的是真的……对!我有颗痣——」
我哗啦站起来拿手指在眼角给警察看,却猛地想起来它已经没了。
我满怀期冀地看着警察,不断地摇头又点头:
「但是被我爸妈祛掉了,你们可以去查的,一定能查到的!」
警察看了看我,半晌叹口气起身出去,没一会儿有人把我带给了本不该出现的爸妈。
我惊恐地摇着头,蹲在地上不肯跟他们走。
警察哄了我半晌,最终无奈站起来跟我爸妈说:
「孩子既然生病了,还是要配合医生的治疗,越耽误越严重。」
「还有平时看紧一点,小心别走丢了。」
生病?
我生什么病了?
我错愕地瞪大眼,呆愣愣地看着他们。
原来我早已陷入一张织好的大网里,只能一点一点被蚕食,吞尽。
爸爸俯身一把扛起我,不论我怎么反抗,他们还是带我走了。
那天过后,我被关在屋子里,不允许外出,不允许见任何人。
我发疯地砸毁房间内的摆设,剪烂衣柜里的所有衣服,甚至打开了煤气罐。
可他们只是平静地看着我,收拾完残渣再去给我买一柜子青春可爱的衣服。
他们把煤气罐换掉,收起家里一切尖锐的利器,把边边角角全用海绵包裹起来。
毫无波澜的态度,像是一团棉花,无论我砸进去多少都不会得到一丁点回应,连愤怒都成了奢望。
没意思地砸了几天后,我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甚至恍惚地认为自己就是袅袅。
我快要消失了,怎么办啊?
袅袅……怎么办?
「我不是——」
拿起手机在备忘录打了一半,我忽然忘掉刚刚要写的东西。
我不是什么来着?
我喘口气找到前一天写下的东西:
「我不是袅袅。」
对了,是要写这个的。
这是我给自己定的任务,每天都要拿手机打下这行字。
我不能连自己都忘了。
「汪汪汪!」
我忽然听见一阵狗叫声,吓得从床头缩到床脚。
爸爸敲开屋子的门,他手里牵着一条萨摩耶。
「袅袅,来,」
妈妈像唤狗似的对我招招手,
「你不是喜欢狗吗?你瞧,爸爸妈妈给你买的,开不开心?」
我摇着头拿被子把自己团起来,不停地蹬腿嘶吼:
「拿走!拿走!不要!!滚开!!」
爸爸却放开手让狗跳上床,狗朝我扑了过来。
我“咚”地一头摔下去,连滚带爬地摸住妈妈的裤脚。
我跪在地上咣咣咣给她磕头,哆哆嗦嗦地求他们:
「我是袅袅!我是袅袅!」
「妈妈,我是袅袅!我听话!我听话!」
9.
狗被拉走了,我仍旧控制不住地流泪,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我感受着湿答答的裤子,终于受不了崩溃了。
当天晚上我发了场高烧,一连烧了四天。
病好后,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四天,我只记起来和阿奶在一起的那十年。
阿奶不是我的亲生奶奶,是村里的孤寡老人。
因为袅袅打小就心脏不好,爸妈就把我托付给了阿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