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他们一年会回来看我几次,往后时间便越来越久,次数也越来越少。
直到我十三岁阿奶去世,他们才把我接走,又转托给寄宿学校。
记忆到这里中断,我仍旧是想不明白。
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太少,所以没感情?
还是从一开始就不重要?
「袅袅,」
妈妈端着一个碗进来,她在上面撒了白糖,
「你喜欢吃的鸡蛋糕,还有你最爱的糖,刚出锅,快来尝尝。」
我行尸走肉一般拿起勺子,嚼也不嚼就吞下去。
糖水甜得令人反胃,我很不喜欢。
吃完后,爸爸先带我下楼,没一会儿妈妈提着狗笼子过来。
她笑眯眯地把关在笼子里的萨摩耶放到副驾驶:
「袅袅,你生病了,今天爸爸妈妈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我浑身戒备地盯着那条狗,闻言禁不住抖了一下,从嗓子眼里憋出一个“嗯”。
到了医院门口,我紧紧扒着车座不肯下去。
妈妈皱起眉:
「袅袅,不要让李医生等急了,迟到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小小都知道。」
我呼吸顿了一下,同手同脚地走下去。
小小是那条狗,他们捏着我软肋,逼我妥协。
妈妈拧开心理咨询室的门把手,她摸了摸我的头发:
「袅袅,去吧,爸爸妈妈在外面等你。」
我挪着步子艰难地走进去,里面是一个面相很温柔的女医生。
我们交谈了一阵无关的事情后,她终于进入主题。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以一种谈笑间不经意的态度问我。
我垂下头,沉默地抗拒一切。
她又变了好几种问法,我仍旧一言不发。
最终她把我送出去,单独和我妈妈聊了一会儿。
「袅袅,今天李医生问你话怎么不说呢?」
妈妈递给我一根棒棒糖,
「这样可不礼貌。」
我攥着糖,糖棍扎进手心,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圆孔。
「袅袅,我们接受催眠治疗怎么样?」
妈妈坐过来搂住我,
「宝贝,你生病了,只需要睡几觉,就会全好的。」
催眠?
他们要我催眠!
我憋着气一把甩开她,第一次这么执拗:
「不可能,我不接受!」
「你们很清楚我是谁,能不能别再自欺欺人了!」
我吼完后,车里一直沉默到打开家门。
妈妈拽着我的右手腕,将我甩进房间,随后一起把小小关进去。
他们从外面锁上了门。
他们把我和我最恐惧的狗关在了一起。
10.
「啊!!别过来!!」
我拿起手边一切能拎动的东西朝吐着舌头的萨摩耶砸过去。
它动作灵活地躲避,一个起飞把我扑倒。它哈着气拿舌头舔我的脸,我瞬间恐惧到了极点。
我仿若看到了小时候啃咬我的那条狗,它也是这样压在我身上,一样压得我动弹不得。
我霎时连叫都叫不出声,浑身僵硬得像是已经死掉了。
它舔完我的脸,又去舔我的手。
锐利的牙齿扫过皮肤,我瞬间像条离开水的鱼一样扑腾,浑身抽搐个不停。
我以为这次我可以很硬气地不去求任何人,却还是被心理上的恐惧折磨到屈服。
我大力地拿手拍门,抽噎着哭吼:
「放我出去!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啊!」
「妈妈,袅袅去治病,袅袅能接受催眠……」
「爸爸,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求求你了爸爸!」
我的裤子又变得湿淋淋。
求到最后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歉,嘴里重复地念着: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