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靳珩看了眼车厢,嗓音放低。
“带她回府,就说我从教坊司带回来一位美婢。”
白德耀心中诧异,这女人知道爷的秘密,爷为什么还要留着她。
“爷……”
有些话,白德耀想问又不敢问,欲言又止。
马车内的苏婳,双手放在腿上,斜着身子将耳朵贴在门帘上,想听听两人在说什么,是不是打算杀她灭口。
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靳珩说道,“她是苏文熙的女儿,先留着,有用。”
白德耀听见“苏文熙”的名字,立刻想起了什么。
“前扬州知府,联合江浙官员上书,为民请命,批驳严首辅改田为桑的那位。”
靳珩微微颔首,“明日去礼部知会一声,就说苏小姐在我府上,顺便再确认一下她的身份。”
白德耀躬身领命,“是,属下明日就去办。”
但是……他还是有点不明白。
教坊司里的女子都是官奴,官宦人家带回去为奴为婢,是常事。
只需要去礼部打个招呼,将来、去登记在册,没人会管。
爷若是想留这位苏小姐的性命,安置在外面也一样,为什么要放在身边。
还要宣称,自己从教坊司带回来一位美婢。
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从教坊司带回来一位通房丫鬟吗。
侯夫人给爷安排了两位通房……
想到这里,白德耀突然恍然大悟,脱口而出。
“爷,您是为了给侯夫人添堵!”
靳珩听见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神色微怔,接着面色一沉,训斥道,“胡说八道!”
马车上的苏婳,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只听见“添堵”两个字。
添堵,给谁添堵?
给她添堵吗。
两人无冤无仇,她又没坏他的事,没必要吧。
苏婳双唇微抿,眼眸滴溜溜转,正思索着,靳珩撩开了车帘。
英挺的俊颜,对上双眸灵动的一张俏脸。
鼻尖险些触到鼻尖,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怔。
苏婳慌乱了一瞬,马上又装作无事,将身子摆正坐好。
靳珩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冷肃,矮身钻进了车厢。
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偷听,所以他刚刚故意压低声音说话。
马车缓缓启动,两人对面而坐。
苏婳后背贴着车壁,心砰砰直跳,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怎样。
她平复了一阵,见世子始终不说话,也不知道去哪,心中更忐忑了。
不过,既然从教坊司出来了,“逃跑一事”算是过了。
刚刚,他不是还处理了周嬷嬷吗,也算是在帮她吧。
道谢总是没错。
“多谢恩公救我性命,请教恩公尊姓大名,小女子日后也好报答。”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嗓音哀婉,一派娇怯。
靳珩看着对面螓首低垂的纤弱少女,薄唇轻启。
“京兆尹,靳珩。”
什么!苏婳猛地抬头,美眸圆睁,唇瓣微张,感觉脑中有千军万马狂奔而去。
京兆尹,靳珩?!
京城皇亲国戚不少,但京兆尹只有一个。
京兆尹掌管着京城内各种事务,手握大权,尤其以维护京城的治安秩序,镇压不法豪强为主,是京城最难做的高官之一。
因为京城权贵云集,一不留神就得罪了某位权贵,京兆尹这个位置,经常换人坐。
至于换掉的那些人去哪了,只能说几乎没有好下场。
不过,自从靳珩坐上这个位置后,一切都变了。
他身为永毅侯世子,开国功臣之后,十五岁中解元,十八岁中状元,深得陛下宠信。
论“仗势”,放眼整个京城,没几个有他势大。
雷霆手段,铁面无私,杀一儆百。
三年京兆尹做下来,毫不夸张的说,靳珩跺一跺脚,那些权贵的心都要跟着颤一颤。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严党”一派啊。
严首辅的爱妾是永毅侯夫人的庶姐,这位爱妾的儿子就是严骁。
两家沾亲带故,为何他要杀严骁?
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这么大的秘密,被她撞见,还能活吗!
靳珩欣赏着她震惊的表情,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
“只要你嘴巴严,我可以留着你的性命。”
靳珩唇畔绽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不过,将你放在外面我不放心,以后你就在我府上,做位婢女吧。”
听见这句话,苏婳微张的唇瓣合上了,心思一转,突然又有了别的主意。
既然他与严首辅不合,会不会帮自己呢。
她双手按在膝上,微微俯身给靳珩行了一礼,“谢主子大恩,奴婢一定尽心服侍。”
这么一会功夫,称呼都换了,抬头时,还不忘眼波脉脉地看他一眼。
这一眼,让靳珩从她脸上收回了视线。
靳珩一直在默默观察她,面前的少女脸色一直在变,时而震惊,时而忐忑,时而释然……
一双水眸滴溜溜乱转,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有点意思。
……
谢玉瑾头戴白玉冠,身穿青缘赤罗裳,腰佩玉革带,衣冠楚楚去了教坊司。
路上,他难免想起苏婳。
两人年幼相识,也曾花前月下,情话绵绵。
更是在她十四岁那年,定下婚约……
只是这些,都没有权势来得重要。
那日,他不过想要退亲而已,苏文熙那个老东西,竟然指着他的鼻子骂。
说他是白眼狼,忘恩负义的小人,还要将他在扬州落魄之事,宣扬出去。
说他忘恩负义?
父亲当年之死,难道不应该算在苏文熙头上吗!
既然如此,他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他们苏家也尝一尝落魄的滋味。
今日,是他和教坊司周嬷嬷商定的“挂牌”之日,不如就做苏婳的第一位“恩客”,让她少吃些苦头。
事毕之后,再给老鸨和司官一些赏银,将她带出教坊司,安置在外宅,也算是成全了她对自己的一片痴心。
毕竟苏婳那样的绝色美人儿,别说扬州少有,就是在京城也不多见。
谢玉瑾想到这些,心中一片畅快。
曾经高高在上的苏小姐,就要被他压在身下,零落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