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坐在前往兰亭钱庄的马车上,宁淼打开匣子看了看。
虽然她有心理准备,里面的银子不可能少,但看到的那一刻,她还是惊呆了。
满满一匣子银锭,底下还铺了一层金叶子。
盖上匣盖,宁淼低叹。
宴墨白的心思,她岂会不明白?
昨日让她知道了宴长景是个废人,且是个渣男,今日就将这么多金银交给她,无非就是给她拿着钱财跑路创造机会。
为了让她离开侯府,这厮真是大方得很。
现在怎么办?
原本还想着宴长景那样了,她还不离开,是因为贪图荣华富贵,现在泼天的富贵也给她了,她再不离开,就真的可疑了。
脑中思忖着对策,她撩开窗幔的一角往外看去,见到不远处的文春寺,她眸光一敛,问前方车夫:“那里可是寺庙?”
对京城,她熟悉得很,只是得装出从江南初来乍到的样子。
“回宁娘子,是文春寺。”车夫回道。
“劳烦在那里停一下,我去上柱香。”
“好的,宁娘子。”
文春寺是京城城中唯一一座寺庙,建在繁华地段,寺庙不大。
宁淼戴上帷帽,抱着钱匣子一起下了车,缓步入了庙里。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上香的人很少。
在佛殿外排队少顷,就轮到她了。
来到佛像前,她摘了帷帽,将其和钱匣子放到地上的蒲团边,先去佛龛上取了一炷香点燃,插在香炉里,然后就来到蒲团边跪下。
虔诚叩拜三下后,双手合十,小声祈祷。
“请菩萨保佑我能在侯府有一席容身之地,保佑我血海深仇得报,保佑李立那个奸人不得好死!”
李立是康王名讳。
她知道,此次她出门,宴墨白一定会派人跟着。
屏息凝神,她能感应出,除了殿外等待上香之人的气息外,她头上方的瓦砾上还有一人气息。
对,她就是说给此人听的。
既然对宴长景情深不渝的理由不能用了,追求荣华富贵的理由也不能用了,又必须在侯府留下来,那就只能找个新的理由。
宴墨白是宁王的人,跟康王是敌对方,她跟康王有血海深仇,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无法报仇,不得不来到侯府,一为寻一个栖身之所,二为借势报仇,借宴墨白的势。
挺合理的。
离开文春寺,宁淼就乘车来到了兰亭钱庄。
虽然钱庄每天见的就是金银往来,但是一下子存这么一大匣子的,并不多见,掌柜对宁淼很是客气。
“我是替宴大人来存的。”宁淼将宴墨白的私印递给对方。
听到是宴墨白,掌柜更不敢怠慢,双手接过私印。
在他细看私印之际,宁淼眼波一动,问道:“拿着这个私印,是不是也可以帮宴大人取钱?所有钱庄是不是都认私印?”
掌柜抬眸看向她,眼神有些复杂。
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道了句:“姑娘稍等”,就进去了里厢。
再出来时,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
“这私印是假的,我们怀疑你根本就不是来存钱的,是故意拿着这匣金银迷惑我们,来套取信息。你是想如果我们认不出私印是假,就将宴大人存在我们这里的钱都取走是吧?甚至还想去其他钱庄骗取,是吗?”
掌柜说完,示意两大汉:“先将人给我拿下。”
末了,又吩咐钱庄小二:“去永昌侯府将此事告知宴大人。”
小二出门,两大汉上前就准备擒宁淼。
宁淼自是不从。
“没有,我不是,我就是来存钱的,私印是宴大人亲手给我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那就请姑娘先进去里厢房间等一下!”掌柜态度强硬。
宁淼抱起钱匣子就准备跑,被两大汉抓住,她举起匣子打对方,对方就也对她不客气,一人朝她小腿上踢了一脚,一人给了她一个过肩摔。
“还想跑!”两大汉将她按压在地上。
她的一只衣袖扯坏掉了,发髻也歪了,脸被压在地上,全是灰。
在两人看不到的方向,宁淼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勾。
——
宴墨白跟随钱庄掌柜走进厢房,便看到房中墙角女子抱膝坐在地上,埋首于膝,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哭。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女子缓缓抬首。
发髻歪斜、碎发蓬乱、一张芙蓉面上尽是灰尘,像一只小花猫,眼睛红红的,又像被欺负狠了的小兔子。
女子怔怔看着他,似是有点恍惚,反应过来后,眸光一亮,噌然起身,却又因为哪里吃痛,秀眉一皱,跌坐了回去。
“二公子。”她哑声唤他。
“怎么回事?”宴墨白侧首,声音清冷,不辨情绪。
他问的是掌柜。
掌柜愣了愣,事情他不是已经让小二前去说明了?
“人为何这个样子?”宴墨白再度出声。
“她......”掌柜刚想解释,忽然反应过来:“大人认识她?”
“大嫂。”宴墨白淡声吐出两字。
掌柜脸色大变。
这女的是这位玉面阎罗的嫂子?
根本没想到如此,掌柜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她是真的替宴大人来存银子的?可......可她.....拿的大人的私印是假的呀。”
“假的吗?”宴墨白似是才知道这件事一样:“可能是我给错了,为防被偷,我有好几个假的。”
掌柜:“......”
宁淼就静静看着他演戏。
“原来是误会一场啊!”掌柜立马满脸堆笑,过来扶宁淼:“实在对不住了,大娘子,宴大人是我们钱庄的大户,我们也是怕被歹人骗取,还请大娘子谅解。”
宁淼在他的搀扶下,艰难站起,委屈嘀咕:“我都跟你说了,是宴大人亲手给我的。”
“可那私印是假的,而且娘子钱还没存,就问取的事,还问是不是私印在所有钱庄都能取,我这才多心了。”
“我第一次进钱庄,想问问你们的交易流程。”宁淼红着眼睛,又无辜又可怜。
掌柜只得道歉:“是我多心了,实在对不住。”
“所以,你们就把人打成这样?”宴墨白问,喜怒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