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镇杨家药铺子里,一老一少一猫互相拉扯半响后,终于各自鼻青脸肿地沉寂下来。
徐长风以一敌二,脸上遭殃最惨,被猫爪划了好几道口子,这会儿一边捂着脸哼哼唧唧,一边将目光看向那边厢躺着的道士。
老杨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还没开口,一旁之祠化身的黑猫就顶着两个肿大的眼圈嘲笑道:“这小子一天到晚算天算地,在这佛道儒兵四家合力封锁的骊珠洞天之中居然还敢如此,啧啧啧,不说他天高地厚,也得夸他命比天高。”
徐长风听到这个结论,怀疑地看向黑猫之祠,“你说,他会不会是在算你?”
“呵呵!”
黑猫白了他一眼,嘴上不饶人。
“白长这么俊儿,可惜是个傻子。”
“你特娘的真要干一场是吧?”
徐长风腾地跳起来,又作势欲掐它的后脖颈,刚要动作,就被人拦了下来。
“哎哎哎,你俩别说了别说了。”
老杨头将他们拨开,一人安坐在一条凳子上,转身走到陆沉身边,先掐脉,后施针,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举手间便是一片流光溢彩。
“这小子胆儿大不假,但说实话,出现些变数对他的谋划产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让他本来的道心有了膈应,这才不管不顾地强行施为。”
“但话又说回来,老头子我这么些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大修士把自己卜算到奄奄一息的。”
“……”
随着老杨头手中银针如万千流星在陆沉身上行过,后院的天井中,那些袅袅香火如有真灵,顺着流光而动,游于陆沉遍身。
看到这里,与徐长风对坐的黑猫之祠眨了眨眼,乍然道:“看来这浩然天下,还是对这道士颇为宠爱啊。”
话毕,黑猫若有若无地打量了一下对面的混小子,如果这小子不是天厌地弃,容不得他丝毫,必然早已亘古烁今。
不过可惜,这小子既然一心求死,去找那所谓的家,那也拦不住。
毕竟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也就是在此时此刻,天井中某柱摇摇欲坠香火突然将灭欲熄。
刷!
徐长风噌的一声就要窜出后院,结果前脚刚出门口,后脚就被绳索牵绊。
他回过头,结果就看到黑猫拿着条古朴的绳索将他的脚腕拴住,也不知这东西是何来历,一套上之后,他整个人在压制境界的情况下,居然拿它毫无办法!
“臭小子,别没事找事,回去坐好!”
黑猫之祠死死拽住绳索,宁可鱼死网破,也不愿让他出这院门一步!
徐长风试图挣脱,结果身后的黑猫直接将绳子末端拴在自己身上,如果他敢再用力,这小黑猫的身体绝对会直接被扯断成两截。
“老瞎子,这是正事!”
“回去!”黑猫四肢死死抵在门槛与台阶上,双目爆红,显然它的情况也并不是多好,毕竟这混账小子哪怕不是犟种武夫,但身体里头早已经强行融合了天外巨兽中的某些东西,单论气血来看,也比一般犟种相差无几!
“回来坐着吧,难道你还不清楚自己改动了那小子多少天时命数?”老杨头此刻也施完针数,脸色略显疲倦地望着他。
“我……”
感觉到徐长风松劲,身后的黑猫也将绳索收走,一颤一颤地颠儿到板凳上趴好。
“你自己多想想吧,纵使你修为再高,可能逃得过天地因果?”老杨头拿出那条老旧的烟杆吞云吐雾,眼神里充满着思索,“老头子也曾见过所谓不世出的天才,天骄,但是气运不足,半途夭折的,数不胜数,你要知道,这天地间,天骄如野草,长一茬割一茬,往往能成功的,要么稳如老狗,要么惊天动地。”
“……”
徐长风听完这话,脚如灌铅,难行半步。
后院的门口也在此时好像如同一头巨兽的獠牙,正等待着自己往里面跳进。
陈平安,对不起,我,好像真不能再多帮你了。
徐长风心里愧疚,低头间,身边道袍闪过,先是拍动他的肩头,接着耳畔便传来那贱贱的声音:
“得了,得了,贫道也该去救人去了!”
抬头,那抹白影早已闪过,只是再回头,那臭道士依旧躺在地上,只是此刻明显已经睁开了眼,还冲着自己眨了两下。
“怎么,一气化三清,没见过?”
……
小巷里,
陆沉靠坐板车上,依着光阴长河的原本路数里,那个头戴斗篷的黑衣少女还是按照原先轨迹抓紧了他的脚踝。
“瞧瞧吧,臭道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陆沉将少女丢在板车上,这一次也没再询问哪家哪户可以接手。
原因无他,当陆沉拖着车走到大槐树下时,四巷十姓的大门户里,早就传来一片骂声。
陆沉没去惹那晦气,只好迈进泥甁巷里,敲开了那家少年未归的院门。
“陈平安,我给你送老婆来了,你要不要?!”
道士的呼声极远,陈平安刚进泥甁巷就听到了,此刻快步走到家门,就被陆沉板车上的少女吸引住了目光。
“道长,您这是……?”
“咳咳咳,陈平安,你不是说要老婆吗?我这不是给你送来了?”
陆沉嬉笑着,让陈平安搭把手,将车上的少女扶进屋内。
“道长我……这,我怎么去抓药啊?”
陈平安没问任何此事的来由,只是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咳咳咳,好吧,你先帮她处理伤势,贫道去帮你抓药,只是这银钱……”陆沉露出一副囊中羞涩之意,眼前少年赶忙跑进屋里,片刻后,就举着早前徐长风分给他的锦绣袋出来,递了过去。
“道长,您看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还有……”
“好呀,陈平安,找你算卦的时候你都抠抠搜搜,现在见着美人当前,就舍得花了?”陆沉接过来,从里头取了一枚出来,点点头,“放心吧,贫道办事,上心得嘞!”
“唉,不是,这不一样……”
陈平安支支吾吾,挠了挠耳朵,想要解释,结果眼前的陆道长跑得飞快,一溜烟地不见了踪影。
只余下孤站的少年与宛若死尸的少女。
“唉,长风要是在的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