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韩国公府。
李祺跟随李善长来到了书房。
刚刚走进去,李善长随手抓起一个鞭子,就要狠狠教训李祺。
李祺又不傻,转身就跑了,李善长气得在后面抓着鞭子直追。
“你这混账小子,立刻马上给老夫站住!”
“老夫今日不抽死你……”
李祺很是光棍地耸了耸肩。
“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爹,我又不傻!您举着鞭子,我能站着不动让您抽?”
“有本事您换成小木棍儿,我保证不跑!”
“你这混小子......”听到李祺非但没有认错,反而还一再拱自己的火。
此时正大口喘气的李善长顿时感觉火冒三丈,再次举抓着鞭子便又追了上去。
而看到老李再次上前,李祺同时逃跑,依旧和老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遛着老李在庭院中锻炼身体。
李善长瞪大了眼睛。
这个逆子真敢跑啊他?!
半晌。
眼见老李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也满是汗珠,李祺这才轻笑着开口道。
“爹啊,您这身子骨也不行了啊!”
“要我说咱们就别折腾了,早早地请辞致仕归乡,颐养天年逗弄子孙不好吗?”
李善长剧烈地喘着粗气。
“老夫今年才多少岁?”
“年过五旬,不到花甲,就这么致仕了?凭什么啊?”
说实话,李善长很不甘心,因为他正值巅峰时期。
当年朱元璋还只是一个反贼头领,李善长就主动追随,给他朱元璋出谋划策,为他朱元璋招纳贤才,给他朱元璋做好一切后勤工作,让朱元璋没有压力地率军出战,荡涤群雄,戡定祸乱,戡乱摧强,平一天下,十五载而终成帝业,建混一之功,这才有了现如今定鼎天下的大明王朝!
李善长之功,堪比西汉名相萧何!
这是皇帝朱元璋亲自说的!
结果苦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李善长贵为中书左丞相,大明百官之首,又怎么可能甘心在此刻致仕归乡呢?
凭什么?
“混账东西,你懂个什么?”
老李被气的脸色煞白,浑厚嗓音甚至有丝丝颤抖。
“急流勇退的道理,为父当然知晓!”
“但是上位绝不会是越王勾践、汉高祖刘邦那样无情无义的人物!”
范蠡在离开越国前,给文种留下了一封信,信中写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勾践这个人,只可以同别人一起共患难,不可以同别人共享富贵,你还是赶快走吧。”
文种看完信后,虽然有所警觉,但最终还是没有及时离开,最后果真被勾践逼得自杀而亡!
这就是“鸟尽弓藏”的典故!
可饶是如此,李祺依旧不肯罢休,直视老李那愤怒的双眸,厉声喊道。
“爹,难道您还没有醒悟吗?”
“是,你追随皇帝陛下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十数年这才驱逐暴元,重整汉家天下,你不但有着从龙之功,更是有这定鼎之功,是当之无愧的大明开国第一功臣,功比汉初萧何!”
“但是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皇帝陛下本就是枭雄人物铁血帝王,你以为他会在乎你们这些旧情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
李祺冷冷地看着李善长。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懂!”
“既然你懂却因为贪恋权势不愿就此致仕,结果就是淮西勋贵以你为首,把持朝政结党营私,等到北伐胡元告一段落,那你就会是皇帝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淮西勋贵也会遭到血洗……”
李善长瞳孔中满是惊骇,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祺。
“这不可能……”
“陛下不会这么做……”
“呵呵,不会吗?”李祺冷笑一声,反问道:“那陛下为何要提拔杨宪进入中书省,而且还做了中书左丞相?”
“因为以前的中书省,就是你这位韩国公的一言堂,而杨宪本是山西太原人,又是刘伯温的得意弟子,与淮西勋贵天然对立,所以他才会一飞冲天,青云直上!”
听到这话,李善长顿时一惊,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不……不会的……上位不会这样的……”
“上位怀疑谁都不会怀疑我李善长啊!”
李善长神情恍惚略显癫狂,似哭似笑地喃喃自语。
他很想反驳李祺这番话,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李善长原本才是中书左丞相,就因为他生病了一会儿,皇帝陛下就将那杨宪提拔成了中书左丞相,执掌中书省大权!
而他李善长则是挂着名头,奉命前去做一些修史编书的闲职!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皇帝陛下已经对他李善长生出忌惮之心了!
所以才会提拔杨宪那个酷吏进入中书省,甚至将他李善长给取而代之!
一想到这儿,李善长就忍不住双膝一软,竟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爹啊,皇帝陛下已经对你们生出了忌惮与猜疑的心思,只是鉴于北伐局势暂时隐忍罢了,可是你们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帝王的底线和耐心啊!”
“你想想看自己这些年做的事情?哪一样不是嚣张跋扈擅权专政?”
“参议李饮冰、杨希圣,只是稍微冒犯了你的权威,你就马上将其罪上奏皇上,强行黜免了他们两人!”
“你与中丞刘伯温争论法令政见不合,以至于公然辱骂刘伯温,吓得刘伯温内心不安,直接请求请求告老还乡,连朝堂都不敢待了!”
“这些人的败退,换来的却是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地位,也是渐渐将你推上了绝路啊!”
眼见李善长还满脸茫然,李祺直接来到李家祖祠,将那块香火供奉在祖祠中央的功臣铁券一把抓了起来,快步走到李善长面前。
“逆子!”
“你想做什么?”
“还不快放下铁券,这是我老李家的荣耀……”
“荣耀你大爷啊!”李祺暴怒不已地将功臣铁券一把摔在了地上,“这他娘地就是催命符!这是索命阎王!”
“你就是因为这东西,所以才会愈发嚣张愈发跋扈,连皇帝陛下的态度都不理会了,你真以为这东西可以免你二死?”
“皇帝陛下这是在捧杀你们啊!捧而杀之,等你犯错,到时候别说免你二死,你有九条命都不够!”
听到这话,李善长再次怔住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功臣铁券,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鲜艳蟒服,陡然打了个寒颤。
“儿呐,那我们当如何是好?”
“上位当真是容不下我了啊!”
李祺也很无奈,这是一个死局。
除非……
“爹啊,要不你先嘎了,给大家助助兴?”
李善长:“???”
卧槽?
这么孝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