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摔了一身泥 盘水峪村是个大村，分上中下三个小村。

最上边是地势最高的北山沟村，这一片的村居紧紧依在喉咙山的山脚下，也是马驮河上游经过的地方。

中间是菜园子村，这一片河流水速和缓，积了不少丰沃的泥土，祖祖辈辈都种菜。

最下面是河道子村，是河面最宽的部分，有一眼小有名气的泉水，是孩子们嬉戏玩闹的好地方。

这是1981年的夏天，二狼刚刚八岁。他的大名叫刘金柱，因为上头还有一个哥哥，所以大家都叫他二郎，又因为从小淘气爱闹，被人戏称为二狼。

对二狼来说，盘水峪还不够大，两条腿随便一跑一蹬，就能从山脚下的北山沟蹿到泥泥水水的的河道子，对他来说，整个盘水峪都算是他家。

“快点儿！再拿几个就走了！快点儿！一会儿来人了！”此时，正是午饭过后最热的那段时间，只见三个小孩子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北山沟村的一块山坡地旁边。

这块地里种着大面积的红薯，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绿灿灿的叶子舒展着身姿，着实惹人眼。

1981年，分田政策下来了，各家各户都分到了不同面积的土地，没了集体种植的束缚，农民们可以自己选择种什么农作物，收了多少也全归自己，这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显得这个夏天格外火热。

但是这些对二狼和他的小伙伴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以前是怎么调皮捣鬼的，现在仍然没有收敛，反而因为监督的人少了，而更方便“作案”。

就像现在，这块红薯地里虽然有一个小凉棚，可是主人忙着回家吃饭去了，正是二狼他们过来偷红薯的好时机。

偷红薯也并不是用来拿回家当做粮食的，而是二狼他们作乐的一种手段，或烤着吃或生吃，甚至是吃了一半扔掉，对他们这样半大的孩子来说，纯粹是一种乐趣罢了。

二狼有两个好朋友，一个叫胖子，一个叫小涛，胖子胆子最小，这时候跟在二狼和小涛身后，不停地唤着他们。

二狼胆子大，永远冲在最前面，小涛跟在他后面，挖完这颗挖那颗，觉得不满意的就扔掉，此时两个人手里都捧着挖好的红薯，又大又红，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泥巴。

胖子不爱动手，胆子又小，不时地张望着，手里拿着他们不要的几个小红薯。

“哎！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怕什么来什么，二狼和小涛还在依依不舍地寻摸着，耳边却传来远处的一声怒吼。抬头一看，一个穿着褪了色的蓝布衣服的中年人正站在几十米外，手指指着这边，远远就能看见一脸怒色。

胖子最先叫嚷起来“妈呀！来人了！快跑！”

他叫的最快，脚步却是最慢，一转头，二狼和小涛已经蹿出去老远了，他忙捧着红薯，费劲巴力地跟上。

这是山坡地，以前的时候，他们没什么经验，总往山下跑，却容易被多管闲事儿的大人给拦住，最后回家挨一顿打，后来他们学聪明了，专门往山上跑，一来山上没人，二来山上遮蔽多，不容易被发现。

然而这次却失了策，后面紧追的那个人体力实在太好，步子迈的又大，他们三个人跑的晕头转向还是没甩开他，没办法只能扔了红薯死命往山顶的方向跑。胖子体力不支，呼吸声又急又猛，二狼转头朝下面看，那个中年人正扶着膝盖喘气，看来也是累的不轻。

二狼松了一口气，带着小涛和胖子往旁边跑去，又呼哧呼哧跑了一阵，这才肯停下来。此时已经绕到了喉咙山的另一面，正处在半山腰的位置，估计那人也找不到他们了。

二狼泥手一挥，示意原地歇会儿，胖子大脑缺氧，眼看就站不住。

二狼指着他，哎了两声，还是没拦住，胖子扑通一声歪进了旁边的水池。

这水池本是为了给山坡地某种作物蓄水用，并不是很深，但也有半人多高，且不是长期用，因此挖的很粗糙，四周全是泥壁，胖子掉进去，溅起了巨型水花，两手顺势一扒，水面立时变得浑浊，俨然成了一个泥池。

虽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滚了一身泥水，但是泥池四周土质松软，胖子一人之力却没有办法爬上来，偏偏小涛最爱干净，因此二狼和小涛嘻嘻哈哈笑他一阵以后还得是二狼去拉他。

胖子不愧为胖子，二狼个子不高，人又极瘦，两个胳膊不一定顶得上胖子一个胳膊粗细，想要拉起他着实有一番难度，偏偏小孩子总有一股与天比高的气势，又实在估量不好形势，一个不小心竟也被胖子拽了进去。

小涛更是笑起来。

二狼从来都是他们两个的领头人，这时候脸色有些难看，在泥池里站稳了以后，看了看身边憨憨的胖子，小脑袋瓜灵光一闪，就有了主意。

他让小涛到旁边找一个树枝。

这里有不少果树种植，找个枝杈不算难。小涛把树枝递给二狼，二狼让胖子闪到一边，手里拿着一小节木棍就伸到了水下，胳膊一动一动地发力，胖子一开始还看不明白，直到二狼在泥壁中间挖了一个大窟窿，他才明白用意。

二狼把木棍往旁边一扔，蹬着那个窟窿两下就爬上去了，胖子有样学样，也费力地爬了上去。

小涛看着他们两个人一身泥水，捂着肚子笑个没完，二狼坏心一起，直接把他也推了进去，小涛的嘴里尝到了溅起的水花，呸呸呸地吐了半天，然后才怒气冲冲地爬出来，三个小孩子闹了起来，互相抹着身上的泥巴玩了个尽兴，这才蹦蹦跳跳地往山下走，躲着村里的大人各自跑回家。

二狼是吃了午饭才出去玩的，他爸干农活回来的晚，此时才刚刚吃完午饭进屋休息，他妈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屋里放着当时正流行的歌曲，他妈一边哼着歌一边搓揉着洗衣板上的衣服，场面祥和又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