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冷宫。

李长青提着特大号的膳盒穿梭在各个小殿中。

正值送晚膳之时。

算他在内，一十六个小宦官全都动了起来，开始为自己负责的妃嫔送膳食。

“小李子，听说王监丞把新来的婉妃交给你了？”

一位同行的宦官靠近了一些，好奇问道。

他约莫二三十岁的模样，同样身着圆领素青色团衫，头顶三山纱帽，腰系乌角带。

身上阴气很重，脸色非常苍白。

左步诚。

那张嘴非常的碎，从来都把不住门，因此被排挤进冷宫，也算是捡了一条命。

否则早晚祸从口出。

也正是如此，他负责的是七年前入宫的两位老妃，康妃与定妃。

两人不但被夷族，没有半点势力，还长的膘肥体壮，样貌更是从原来有点姿色，变得有些丑陋。

是肯定出不去的主。

前几日葛妃自缢身亡，让定妃也选择了悬梁自尽，结果因为太胖，床单做成的绳子断了没死成。

然后也不死了。

不过在这冷宫里，就没有超过十年不死的，这两位年头最久的废妃，怕是也快熬不住了。

左步诚喋喋不休：“婉妃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听说正午不顺心，把路过小贵子给打歪了鼻梁……都来到这了还嚣张跋扈，在这狂，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过我看她那模样是能出去的，这种娘们可不好整，也就你这任劳任怨的脾性能忍住，要是她不能出去，我非得炮制她一番，浇灭她的嚣张气焰不可。”

说罢。

他满脸不屑的往手中送给康妃的残羹中吐了口唾沫，而后悻悻道：

“可惜她能出去，我可不敢招惹这样的主，否则不久的将来，那就是哥哥的忌日咯。”

李长青步伐加快：“没错，王监丞是让我照看婉妃，若哥哥你再这么耽搁我的时间，那今日我因此死了，往后可就是哥哥照看婉妃了。”

“嚯！”

左步诚慢了几步，缩了缩脖子，悻悻的讪笑道：“事儿这么大啊，那你快去，我这就不耽搁你了。”

李长青点了点头，很快便与他分道扬镳，走上另一条宫道。

身后。

左步诚拉着另一个小宦官，煞有其事道：“听说了没有，小李子要死了……”

……

宁德殿。

李长青行至殿外，敲了敲大门，低声道：“小李子叩婉妃娘娘金安。”

吱！

殿门无风自动。

仿佛有人在内拉开般顺滑，露出里面古朴典雅的陈列，夕阳已然西下，殿内也随之多了一丝幽暗。

“滚进来！”

婉妃面容清冷，双手叠加置于小腹处，端坐在紫檀木椅上，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是！小子给娘娘送膳来了。”

李长青第一次体会到了奴婢的地位，旋即也不敢耽搁。

提着膳盒放在桌上，便开始摆放。

婉妃眼神冰冷，虽然长相极美，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让人提不起一丝欲望。

等到十二菜、三汤、三主食摆放好。

婉妃伸出纤纤玉手，清冷道：“过来掺着。”

你他么残疾啊！

李长青暗骂一声，表面乖巧的走过去伸着手臂，供她搀扶。

婉妃手落在他的手肘处，冰凉的感觉让李长青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怪不得一副死人脸。

连手都冰冷彻骨。

婉妃扫了他一眼，走到桌前，淡淡开口道：“伺候着。”

“是。”

李长青忍住心中不耐，尽心尽责的伺候着她，目光落到哪盘菜，便要夹过来，亲自喂入她口中。

他不断安慰自己，就当婉妃是个残疾，心里总算是好受了许多。

道道奇珍美馔入口。

种种滋味在口腔迸发。

沐婉莹眼睛眯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愉悦，满意点头：“光禄寺的御膳，入宫前本宫便听说过，果真名不虚传。”

“小子专门为娘娘准备的。”

李长青轻声说道。

“有心了。”

婉妃点了点头，开口道：“往后每日都是这个标准。”

李长青脸色变得难看。

这死娘们存心找事是吧！

你一个嫔妃平时能吃到光禄寺的御膳吗？到了冷宫还点上了！

你当我是御马监掌印太监，提督西厂的汪督主啊，还天天这标准！

“娘娘，小子做不到啊。”

李长青苦着个脸，无奈道。

“做不到？”

婉妃冷笑一声：“你一个小宦官，在冷宫里都能窥探武道，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坏了！

李长青心中一凉。

是啊。

这沐婉莹可是有机会出去的，修为可没有被废，而且她身为世家嫡女，就算修不了家族途径，难不成还修不了其他途径吗！

身处这皇宫大内，还真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小家伙，你也不想自己会武功的事，被内武监知道吧。”

婉妃淡淡说道：“本宫记得，这好像是夷族的大罪。”

“夷三族。”

李长青心思电转过后，挺直腰板往一旁檀木椅上一坐，沉声道：“娘娘，需要我帮你通知内武监吗。”

“你这是做甚！”

婉妃被整不会了，神情凌乱中有些茫然，猛地一拍桌子，娇喝道：“你就不怕死吗！”

“死？”

李长青冷笑一声：“自打我七岁去势入宫，身子残缺之后，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有贱命一条，娘娘若真想要，拿去便是。”

“哦，对了，我并非家中贫寒才去势进了宫，我那该死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豪强地主，家境十分富庶，却亲自将我送入宫弄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若能被夷三族，也算大仇得报，舍得一身剐又何妨。”

“小子还要谢娘娘成全呢。”

婉妃稍微动容。

沉默片刻。

她语气冰冷彻骨道：“那本宫就成全你，立刻去内武监伏诛，一个无品级的宦官，也敢在本宫面前讨价还价！？”

李长青心下一沉，强自镇定的起身向外走去。

那道清冷的眸光始终注视着他。

直到他的身形即将消失在宁德殿拐角处。

婉妃淡淡的声音方才响起：“滚回来吧，日后为本宫做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长青身形没有停留，彻底消失在宫殿拐角。

去内武监？

他又不是傻子，早已想好退路，已经准备拿着监丞的腰牌出宫跑路了。

婉妃皱着眉头道：“本宫观你资质极差，我这里有提升资质的秘法，本宫在冷宫这段时间，你任凭驱使，便传你此法。”

拐角处。

李长青十分自然的转过身，迈着小碎步跑过来，笑容可掬道：“任凭娘娘驱使。”

说罢。

他讪笑着蹲坐在一旁，双手还帮婉妃捏了捏浑圆如玉的大腿。

弹性惊人。

李长青瞅了眼婉妃缓和许久的脸色，心下松了口气。

他承认他有赌的成份，

好在他赌对了。

因为白日里胡妃与他说过，沐婉莹可以接触。能得胡妃评价，这人便不是那般轻易要人性命的狠厉之辈。

胡妃诚，不欺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