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手机振动响起,在逼仄的车厢中格外刺耳。
简婴从混沌中清醒过来,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看了眼来电显示。
她微微怔了怔,竟然是陆淮生。
陆淮生上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应该已经是一年前了。
她接起电话,那头说话的人,却是潘迟。
“嫂子,生哥喝多了,麻烦你来接他一下。我们在音色酒吧,还是老包厢。”
简婴的心里没多少失望,本身也没有抱多少希望。
她淡淡地应了声“好”,还是跟潘迟说了声谢谢。
她知道能送陆淮生回家的人有很多,而潘迟给她打这个电话,希望让她去接陆淮生,至少缓和一下两个人的关系。
挂断电话后,简婴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发动引擎。
音色酒吧有陆家的股份,最大的股东好像是陆京安。
陆淮生平时很喜欢在这里玩,有专门的包房,吃喝都不用花钱,还贼有面儿。
简婴一走进酒吧,烟雾缭绕,她不免皱眉,伸手在鼻尖轻轻挥了两下。
侍应生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摆摆手:“有朋友在包厢里。”
侍应生点点头,便没有再管她,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简婴就在昏暗又五光十色的环境中绕开人群,走到里面的vip包厢区。
好不容易找到了包厢,正要上前,却看见几个打扮妖娆穿着清凉的女人欢声笑语地从对面走来,先她一步拉开包厢门,一股脑涌了进去。
透过门上的玻璃,简婴一眼就看见其中一个最漂亮的径直走到了陆淮生的身边。
女人轻车熟路地接过陆淮生手上的酒杯,对准他刚才喝过的地方,一饮而尽。
陆淮生笑得开怀,一把拉她进怀里,俯身就吻了上去。
那股恶心的眩晕感再次袭击了简婴。
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亲眼看见,是另一回事。
包厢里有人在起哄,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生哥,你平时和嫂子是什么尺度啊?”
陆淮生松开女人,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唇,勾起一边唇角笑了笑。
“提她干什么,我嫌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好奇,大着胆子问:“嫂子不是刚上大学就跟了你吗?听说以前没谈过恋爱啊,怎么就脏了……”
陆淮生眼底暗潮涌动。
他坐起身子,背靠在沙发上,冷笑一声,说:
“你们以为她那个继父是吃素的?没少对她动手动脚,这事儿啊,还是她亲口跟我说的。”
一瞬间,整个包厢噤若寒蝉。
就连刚才还沸反盈天的音乐,似乎也被众人自动屏蔽,满脑子都是陆淮生说出的这个爆炸性新闻。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包厢门外的简婴,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她的心好像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冰与火不断地交换着,炙烤着她。
被猥亵的耻辱,被背叛的羞辱,如同一道道带着尖刺的鞭刑,将她鞭笞得皮开肉绽,血流成河。
直到侍应生的声音传来:“小姐,您没事吧?需不需要我帮忙?”
简婴才猛地惊醒过来,逃也似地跑了。
就好像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洪水猛兽,她再晚一秒,就要被吞噬殆尽一般。
侍应生“诶诶诶”地喊了她几下,包厢里的人听见动静,有人开了门问怎么回事,侍应生说:“刚才有个小姐一直魂不守舍地站在门口,我叫她她就跑了……”
潘迟听见这话,像是想起什么,皱了皱眉头,看向陆淮生。
后者倒是没什么大反应,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继续拉着人喝酒。
-
唐佳期从律所下班回来,刚下电梯就看见自家门口蹲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着实被吓得不轻。
走近一看,她不由得蹙眉:“简婴?”
简婴缓缓抬起头来。
唐佳期又被吓一跳——
眼前的女人双眼红肿得像核桃,面色惨白,嘴唇乌青,嘴角还淌着血。
看上去就像个失心疯的吸血鬼。
唐佳期连忙把简婴扶起来,开了门,将她好好放在沙发上,这才返回玄关处换鞋,放包。
随后接了杯温水端过来放在简婴的旁边,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眼神关切。
“简婴,出什么事了?”她语气愤愤,“是不是陆淮生那个畜生又欺负你了?”
简婴轻轻笑了一下,只流泪,一句话都不说。
看得唐佳期心都碎了。
“不哭不哭,我们不哭,眼泪是珍珠。”
她一边擦着简婴的泪,一边说:“他又怎么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找他算账,我明天就找人查他家的账,告他个措手不及,送他整个瞎了眼的陆家去吃牢饭,给你报仇!”
简婴又笑了一下,笑中带泪,眼泪一串一串儿地掉下来,绵延成一条小小的河流。
唐佳期渐渐也不说话了,她就安安静静地在简婴身边陪着她,等她哭够再说。
简婴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好像真的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了,才慢慢开口。
“那件事情,我只告诉了两个人。”
唐佳期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还是静静地听下去。
“我继父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趁我妈不在猥亵我,等我终于鼓起勇气告诉我妈,我妈却给了我一巴掌,说我小小年纪不学好,不要脸。”
“等继父回到家,我妈还半开玩笑地跟他说,说我是个丧门星,克死了我爸爸,让他离我远一点,免得被我克死。”
“她和继父一直在笑,他们盯着我笑,好像做错事的人,是我。”
唐佳期内心震撼。
她认识简婴七年了,从来不知道,对人对事都温柔礼貌的简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简婴拿起水杯,看着里面缓缓荡起涟漪的透明液体,歪了歪脑袋。
“第二次,我再次鼓起勇气,跟那个说会爱我一生一世的人,袒露心扉。”
“可他把这件事当做谈资告诉了他的朋友……”
“他把我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面,变成了利刃尖刀,刺进我的心里。”
唐佳期一把抱住了简婴。
“不要说了,乖。”
她不断地轻抚简婴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一头绝望的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