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谭老太太对着狐仙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一拍脑门，从上面撤下来一缕干枯的头发，冲着我妈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

然后我就看见我妈脸色变了。

她猛地冲了出去。

甚至无视了仓房门口偷看的我。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谭老太太捏着头发走出来，我问她我妈怎么了。

她低下头，把手里的头发给我看。

“翠翠，你说，这头发像你姐的吗？”

那头发干枯暗黄，怎么可能是我姐的，她头发跟她年纪一般，好着呢。

“不像。”

“那你说这头发是谁的？”

“我妈的。”

谭老太太笑眯眯：“这就对了。”

这事，屋子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

是我姐的。

我想进去，被谭老太太阻止了。

“你就别进去了，小心你妈也把你揍一顿哟。”

我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谭老太太跟我说，大仙儿本来能救我哥的，但是现在因为我姐把她的头发跟我妈的头发调换了，这是在对大仙儿撒谎，大仙儿一生气，我哥就这么没了。

这大仙儿这么厉害？

“那要是我哥真的好起来了，我姐会怎么样？”

谭老太太眼珠子一转。

“她不会有什么事，就是生个小病而已。”

我不信。

大人们都说人各有命，我哥本来就是个在那躺着的废人，强行用我姐把他弄好，我姐怎么可能还没事？

断断续续几分钟后，屋子里没声音了。

我妈出来了。

她红着眼睛，手掌微肿。

“老太太，那我儿子这，还能活吗？”

谭老太太睨了她一眼。

“王家媳妇，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是给人治病的，起死回生哪里做得到？”

“老婆子我还没有那个能耐跟阎王对着干呢。”

我妈脸色灰白下来。

“那大志他……”

谭老太太摆摆手。

“没办法了。”

“你也别太难过。”

她假模假样的安慰完，说不管怎么样，狐仙台还得供个三年五载，就走了。

夏日的蝉鸣里，我妈咬着牙，把我哥的东西该烧的烧，该扔的扔。

烧衣服的时候，我看见她一直在流眼泪。

我不敢说话。

回到家，我才在东屋炕上看见我姐。

她的脸颊高高的肿起来，嘴角带着血迹，趴在那发出微弱的吸气声。

我妈不许我管她，不许我给她饭，不然就打我。

我没办法，只能装作看不见，在心里不停的给她道歉。

我真的觉得我姐很惨，我妈为什么这么讨厌她？

“都是她害死了你哥，她就不是个好东西！”

我鼓起勇气辩解。

“害死我哥的不是他自己吗？要不是他喝多酒骑摩托，他会变成摊子？”

我妈一瞪眼，给了我一巴掌。

从那之后，我就不再反驳了。

但我心里知道，我妈才不是好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妈对着我姐非打即骂，叫她“杀人犯”“赔钱货”，可是每次上手都避开了我姐的脸和脖子。

在我姐身上的淤青越发严重的时候，她的脸也渐渐的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是我妈要把我姐嫁出去。

嫁给一个死过两个女人的，四十多岁的光棍。

我知道以后，偷偷去看过那个光棍一次。

他就住在村东头，屋子破破烂烂，人又矮又胖，一口大黄牙，说起话来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我姐怎么能嫁给这种人？

我赶紧回去把那个光棍的样子告诉我姐。

“姐，你快跟咱妈说之前那个男的是谁吧，谁都比那光棍强！”

“他死了两个媳妇！谁知道怎么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