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志,来抽烟。”
裴向阳又掏出来一盒中华,拿出两支,给婚姻登记处的男同志发了一支,自己手上捏了一支。
又给那位同志点上火,然后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离,你们有所不知,我常年在外面,她在家就是守活寡。我想带着她去享福吧,她一个农村女人大字不识一个,去了城里两眼一抹黑,买个菜都能把自己走丢,完全不行啊。”
“我想着趁她年轻还不如早点离了,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再找一个好男人过日子,我这也是为了她好。”
裴向阳一脸的为难。
白珍珠可是念过高中的,要不是裴向阳哄着她谈恋爱,说不定她也能跟她三哥白静思一样考上师范当老师。
她由着裴向阳把她说得一无是处,并不解释。
现在他贬得有多狠,等会就让他掏钱有多疼。
登记处的两个同志就看向白珍珠,见女人低着头搓着衣角,肩膀轻轻抽动,都很不忍。
女同志白了裴向阳一眼,他们刚才就看见外面停的红色小轿车和轿车里面的女人了。
这男人嘴上说的好听,不就是现在有钱了就看不上农村老家的黄脸婆了吗?
在现在这个年代,离婚不仅是大事,而且还是耻辱的,是让八辈祖宗都蒙羞的事。
婚姻登记处成立这么多年,处理的离婚案件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这离了婚,男人在外面闯荡影响不大,这留在村里的女人可怎么活?
光是别人的眼光和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狗屁为了女人好,分明就是逼女人去死。
“妹子,你告诉姐,你是不是自愿离婚的?”女同志共情能力强,怎么看裴向阳都像陈世美:“现在法律保护妇女儿童,如果你不想离,我们会调解,劝劝你男人。”
白珍珠抬起头,已经哭得满脸泪水。
登记处两位同志看到她的脸,齐齐一怔。
原本还以为这女人长得丑,想着肯定是男人在外面赚了钱就找了个漂亮的。却没想到眼前这女人不仅不丑,长得还很漂亮。
从进门到现在,都要被离婚了人家也只是抽噎着,要换做别的女人,早嚎得整个乡政府都听见了,不抓烂陈世美的脸都算好的。
长得漂亮,性子又好,这男人居然还嫌弃。
“同志,谢谢你,我是自愿离婚的。”白珍珠一边说,眼泪一边流。
她不喊不叫,却更能激发人的同情心。
别说旁人了,就是裴向阳看了心里都不忍,心里忍不住又得意起来,因为白珍珠答应离婚带来的不快消了大半。
白珍珠用手绢擦了眼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同志,离婚需要哪些手续,我不懂,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讲一下?”
女同志看她这个样子,心中更加同情,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你真是自愿的?我跟你说你要考虑清楚,这女人不比男人,不管怎么样离婚的女人吃亏。”
说着又瞪了裴向阳一眼:
“而且你男人明显挣了钱,你现在跟他离婚不就亏大了?”
“我真的是自愿的,没人逼我。男人的心不在我身上,这日子过的也没意思,我同意离婚。”
白珍珠哭得眼睛通红,她哭只是为了等会儿签协议的时候为自己争取有利条件,可不是舍不得狗男人,现在她比这狗男人都迫切地想要离婚。
只是现在离个婚也不容易,先登记打申请,接着是受理调解,还要审查批准,最后才能拿到离婚证。
裴向阳可不想离个婚跑几趟,怕被人坏事,收起了脸上虚伪的笑容,露出了本来面目:
“同志,我们真的是过不下去了,我在外面开了大公司,她一个农村女人能给我什么帮助?”
“你们就别劝了,就算你们不给我办理,我直接走了十年八年的不回来也不给她钱,你们能拿我怎么办?到时候她守活寡、受苦受难就是你们害的。”
女同志一听这话脸色一沉,猛的一拍桌: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呢?你对婚姻的忠诚在哪里,对家庭的责任在哪里?你现在发达了就抛妻弃子,这样的行为是可耻的,是不道德的,你这种人就应该被严厉批评,被审判!”
裴向阳把手里的大哥大往人家办公桌上一放,咚的一声,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我要是不负责就不回来离婚了,你们不过是办事员,有工作给你们办就办。这问也问了,调解也调解了,少磨叽,赶紧把离婚证给我们办了,耽误了我的大生意你们赔不起。”
说完又拿起大哥大,在上面戳了几下,往脸上一扣就打起了电话:
“赵总,我现在忙,两百万的项目先搁着,等我回去再谈。”
登记处两位同志对视一眼,神情严肃了。
要不是白珍珠是重生的,她可能也被裴向阳这装腔作势的做派给骗了。
大哥大这会儿根本就没普及,县里的信号塔都是四年之后才建的。
裴向阳那大哥大的信号灯是红色的,说明这里根本就没有信号。
打完电话,裴向阳一脸不悦地看着办事处的同志:
“你们也看到了,我很忙,多少大生意等着我回去拍板,这点小事就不要墨迹了。”
女同志还想说话,吸烟的男同志拦了一下:
“要不先问问他们怎么协议的。”
男同志也是被裴向阳这派头惊到了,桑塔纳大哥大,别说这乡下,恐怕在蓉城都是不得了的存在。
这样的人他可不敢劝,就像裴向阳自己说的,到时候他一走了之,这女人孩子没人管过不下去来找他们的麻烦怎么办?
裴向阳神情倨傲:
“我什么都不要,家里的存款和她的陪嫁都给她,儿子也给她,以后每个月给她两百块钱的抚养费。”
两百块可不是个小数目,听着确实大方。
只是裴向阳连儿子都不要的行为,又挨了女同志几个白眼:
“除了抚养费就没别的了吗?人家好好一个大姑娘嫁你几年,给你生了儿子,你现在有钱了说不要就不要了,人家女方就活该被你欺负吗?”
这年头谁离婚啊?有些女人就是在家天天挨打都咬着牙忍了不愿意离,农村很多人甚至还没有离婚的概念。
眼前这个叫白珍珠的,看着还那么年轻,又没有过错,分明就是被逼离婚的。
既然她也愿意离,女同志就想替她多争取一点:
“你刚才不是说给她一大笔钱吗,给多少?”
白珍珠感激地看着对面的女同志,上辈子这位女同志也帮她争取了离婚补偿。
只是她那个时候太傻了,不过是走了个形式,裴向阳不仅没给她一分钱,还把夏莉莉给的钱也骗走了。
为了赶紧离婚,裴向阳自然是一个劲儿地画大饼,不然等会儿什么妇女主任的再一掺和,这婚今天恐怕还离不了。
“两万,我够意思了吧?”
两位同志听到这个数都是齐齐一愣,镇上的木材厂一天是八块钱,里面的工人做满一个月也才两百来块,双职工家庭两万得攒十年吧。
农村人在地里刨食,两万更是天文数字一般。
白珍珠拿着钱修一套平房都花不完。
离婚的女人手里有钱,或者有一套房子,日子也不会太艰难。
女同志叹了口气,看向白珍珠:
“这个条件你同意吗?你可要想好了,离了婚你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主要是这个男人这么有钱,白珍珠就算仗着漂亮再找,带着个孩子肯定不可能再找到这样的了。
既替她不值,又替她惋惜。
白珍珠红着眼睛点头:
“我同意,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要他一次性付清十年的抚养费,而且这两笔钱要立刻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