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下的悲欢 赐婚旨意下达那日,丽妃娘娘便求了圣上恩典,回娘家省亲。
她像往昔做闺女时一般,挽着母亲的手臂落泪:“爹,娘,我真不是有意的,圣上问我锦妍可有心上人,我答是淮南杜氏的公子……
我想着杜家唯有三公子尚未成婚,这般讲应无差错,哪晓得圣上竟会误会……”
爹娘的面色稍稍舒缓了些许。 林若芷接着道:“待我知晓圣上把妹妹许给杜逸尘时,圣旨已然出了皇宫,我欲阻拦,可天威难测,抗旨不遵的后果,我怎会不知,到时非但拦不住赐婚,恐还会连累整个林家。”
我瞬间明了。 她并非来致歉的,而是来威逼我们的。 当今天子性情乖戾,欺君抗旨之罪,林家担不起。 我深知,林若芷是蓄意为之。
她这人,自幼便爱同我争比,凡事都要占尽上风。
得知我与淮南杜氏的三公子杜逸飞往来后,便挖空心思要给自己寻个比杜逸飞更出众的良配
。 她生得明艳动人,才情亦出众,想觅个好归宿并非难事。
可淮南杜氏乃本朝最显赫的世家大族,这一代适龄未婚的男子仅杜逸飞一人,放眼整个朝堂,比杜逸飞出色的男子,亦是寥寥无几。
但林若芷终究还是寻到了。 是广平萧氏的公子萧景桓。 萧氏也曾是名门望族,不过已然没落,好在萧景桓高中状元,一时间,广平萧氏似有再度兴起之势。
爹爹为林若芷考察萧景桓,极为满意,萧景桓对林若芷亦是倾心。眼瞅着萧景桓就要上门提亲,却传来了他的死讯。
一场春雨,林若芷感染风寒久咳不愈,萧景桓独自前往城外药王庙为她祈福,被流窜的盗匪当作孤身书生打劫,下手过重,竟丢了性命。
那之后的半月,林若芷望向我的眼神令我不寒而栗。 她寻不到比杜逸飞出色、比萧景桓优异的男子了。
消沉月余后,当今圣上选秀,林若芷在爹娘卧房门前跪了整晚。 爹娘无奈,只能送她入宫。
圣上自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可年事已高,已过花甲之年,林若芷入宫为妃,不过是表面风光。 林若芷与我争了十数载,怎会甘心。
我曾向娘亲倾诉过忧虑,盼能与杜逸飞早日定下亲事,以免生变。 娘亲却道:“若芷到底是你的亲姐姐,她即便再不悦,也不会害了自己的亲妹妹。”
然而现实是,林若芷就是如此扭曲。 她不但要毁了我,还要拖垮淮南杜氏。
杜家二公子与他的夫人举案齐眉、恩爱非常,我嫁过去,定会成为他们之间的芥蒂。同时,我亦是杜逸尘与杜逸飞兄弟间的一根刺。
恭送林若芷回宫后,爹爹娘亲都来劝我。 “事已至此,她也非故意,好在杜家人品性皆善,不会薄待你。 “万事皆讲缘分,或许你与杜逸飞缘分尚浅。
“杜二夫人是个宽厚之人,你好生协助她操持家务,不生事端,她定会善待你。 “杜逸尘的人品、相貌、才学,亦不逊色于杜逸飞。
“林家上下一百九十一口人的性命荣辱,可不能视同儿戏。” 听到最后一句,我清楚,爹娘已然铁了心遵旨将我嫁给杜逸尘。 他们不敢抗旨,亦不愿与身为丽妃娘娘的长女反目。
我垂首瞧着小臂上梅花形状的疤痕,心中满是讥讽。 那疤痕是烛火烫出的。 十二岁那年,教画的女先生赞我一双手腕纤细柔美,作画时灵动优雅。
林若芷妒火中烧,趁我休憩,用烛火在我小臂上烫出个水泡。 水泡破裂,便留了疤。 爹娘斥责林若芷一番后,转而劝我:“你不过是留了道疤,若传出去,你姐姐的名声就毁了,她名声受损,会累及林家所有姑娘的婚嫁。
故而,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是自己不慎所致,可好?” 我不能沦为害了林家所有姑娘的罪人,只能点头应下。
可那疤委实难看,为遮丑,娘亲用银簪挑着滚烫的烛油,将疤痕扩大成指甲盖大小,化作一朵绽放的梅花。 当年,他们不顾我疼不疼。 如今,他们亦不管我嫁给杜逸飞的兄长会有多痛苦。
我一颗心如坠醋酸,酸涩难当。 “杜三公子来了。”丫鬟匆匆通禀。 我心中的酸楚似寻到了宣泄之处,不顾爹娘的阻拦,提起裙摆,疾步朝外奔去。
“锦妍,我定不会让你嫁给二哥。”杜逸飞拭去我的泪花,向我承诺。 他应允我的事,向来言出必行。
可此事,与寻常事不同。 赐婚的是当今圣上,林家不敢抗旨,淮南杜氏同样不敢。 杜逸飞对我说:“贤妃娘娘是我娘亲的手帕交,圣上虽宠溺丽妃,对贤妃娘娘却颇为敬重,贤妃娘娘所出的六皇子聪慧懂事,最得圣上欢心,若有贤妃娘娘斡旋,或许尚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