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来,目光在操场上搜寻着张雅萌的身影。巧的是,正好瞧见她从小卖部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瓶可乐呢。我赶忙朝她跑去,边跑边喊道:“张雅萌,等一下,我有点事儿想问你。”
她听到我叫她,先是抬头往操场四周扫了一圈,却没怎么正眼看我,一副自顾自的样子说道:“跟我来。” 说完,便扭头继续往食堂里的小卖部走去,我只好跟在她身后。
进了食堂,她又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开口道:“我不知道李超会去找你麻烦,而且我也啥都没说过呀。咱们平常还是少说话为好,要是被李超瞧见了,他又该找你事儿了。我都跟他说过了,让他别再去找你的麻烦了。”
她那副认真的模样,倒是让我挺意外的。在我心里,一直觉得李超找我麻烦,多少和她有点关系,像是她在背后挑唆的。可看她现在说得这么诚恳,我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见我半天没回应,便抬头盯着我质问道:“你不相信我?”
“没没没,你误会了,我信,我找你就是想打听点事儿。” 我赶忙解释道。
“跟我有啥事儿好打听的呀,我跟你也没那么多话可说。”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我急忙伸手拉住她的袖子,赶忙说道:“别走呀,我就打听一下李超的事儿。”
她似乎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说:“张岩,李超可不是好惹的主儿啊。他哥在外面混了好些年了,那可是实打实的混子,跟咱们学校里闹着玩的可不一样。以前初中的时候,李超能在学校当老大,全都是仗着他哥呢。”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像是思索了片刻,接着又说道:“昨天他在食堂打了你之后,就给我打电话说了这事儿,还说等拿到你赔的那五百块钱,要给我买这买那的。回头我可以去找李超说说,让他别找你要钱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你也别再跟他对着干了,行不?”
听她这话,我心里觉得挺莫名的,怎么着,难道我在她眼里就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弱者吗?不过看她那认真劲儿,又觉得挺有意思的。
“别,没必要,你也不用去找李超说这事儿,我自己能处理好,到时候你顾好你的‘情郎’就行啦。” 我带着些许笑意调侃着说道。
“什么情郎呀,就是普通同学而已,他天天说喜欢我啥的,搞得我现在都不敢跟男生多说话了,你以为我愿意啊。” 张雅萌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
“好了好了,说正事吧,我就是想问问李超他哥叫什么名字,我想着你应该知道的。” 我说道。
“他哥叫李义,你要是想打听就趁早去打听吧,也好早点断了那些念头。不管怎样,我会试着去找李超说说,不让他再为难你了。” 说完,她便朝着小卖部外面走去了。
我顺势就在小卖部用公用电话给张坤拨了过去,把李超他哥的名字告诉了他,随后又走到楼梯口拐角处,抽了根烟,才接着去参加军训了。
到了晚上,宿舍里大家都准备睡觉了。刘洋走过来对我说:“张岩是吧,咱们都互相介绍认识一下呗,毕竟以后都要在一个宿舍生活了呀。你不在的时候,我们都已经互相认识过了。”
我一想也是,从昨天到今天,因为李超这事儿忙得焦头烂额的,到现在呀,除了知道刘洋的名字,另外六个人叫啥我都还不清楚呢,不过估计他们都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
其他人听到刘洋这话,也纷纷抬起头看向我,我也抬起头看向他们,可目光交汇的时候,大家或多或少都转开了视线,那场面多少有点尴尬。
我倒也没扭捏,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说道:“我叫张岩,是从钢铁厂初中毕业的,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呀。” 反正往后肯定要经常打交道,我也没必要端着,也懒得去琢磨自己现在在他们眼里是个啥形象了。
“赵鹏。” 我对面下铺的瘦高个率先开了口,说完便又低下头继续看他的书了,再没别的话,给人感觉挺高冷的。
“我叫刘文瑞,是文诚路中学毕业的。” 对面上铺的小个子接着说道。他戴着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不长不短的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白白净净的,整个人透着一股干净清爽的劲儿。
“行,都记住了。” 我笑着回应道。刘洋跟着说道:“大家以后可得相互帮助啊。”
说完,赵鹏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刘文瑞则头都没抬一下,仿佛不太愿意和我多接触似的。我看在眼里,心里暗自苦笑,我能有啥办法呀,这麻烦都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就是按部就班地参加军训。下午军训结束,吃完晚饭,如果学校没组织集体自习,我就会和郭俊在操场随便溜达溜达。毕竟是八月底,天黑得比较晚,晚上操场上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学生,大家一直待到九点多,才回宿舍准备休息,学校晚上十点半可是准时熄灯的。
就这么一直到了周五下午,学校通知周末放假了,在下午放学前要做军训总结,而且周一返校还得进行汇演呢。我们站在烈日下,一动不动地听着老张 —— 因为班主任张东走起路来老气横秋的,全班基本上都这么称呼他 —— 絮絮叨叨地讲了半个多小时。终于,随着老张那一声 “解散!”,同学们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撒欢儿地往宿舍冲,都急着回家呢。
我刚准备往宿舍走,就感觉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同时耳边传来声音:“张岩,等一下。”
我扭头一看,是李超,还是那副老样子,肥嘟嘟的脸上挂着笑,可那笑看着就让我浑身不舒服。
他接着说道:“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事儿啊。”
“忘不了,你就等着吧。”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我回到宿舍,用袋子把换下来的脏衣服装起来,就打算去对面找郭俊了。我心里有点担心他,总感觉李超可能会找他的麻烦。到了 403 宿舍,发现里面只剩一个人在收拾东西,那人个子不高,我便问道:“同学,郭俊呢?”
“已经走了。” 他回答道。
“好吧。” 我应了一声,心里盼着是自己想多了。
出了校门,我摸了摸口袋,只剩下两块钱了,只能四处找公交站去,心里暗想着下周可得留点钱,能打个车回家就好了。我一边走一边找公交站,路过对面小树林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还夹杂着各种骂骂咧咧的话语。我忍不住扭头看过去,这一看,好家伙,只见四个人正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呢,李超则叼着根烟在一旁看着。我仔细一瞧,那被围着打的身影,可不就是郭俊嘛。
我心里挣扎了一下,又瞅见李超是背对着我的,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撒开步子,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跳起来朝着李超的后背狠狠踹了一脚。李超毫无防备,一下子往前摔了个狗吃屎,正好摔到了郭俊身边。那围着郭俊打的四个人看到李超摔了进来,都愣了一下神。就在他们愣神的工夫,我紧接着又一脚踹倒了离郭俊最近的那个人,然后冲着郭俊大喊:“跑!”
郭俊看了我一眼,半天都没挪动脚,还在原地傻站着,看样子也是懵了。我着急地又喊道:“干嘛呢,跑啊!”
这下他才回过神来,扭头撒腿就跑,我也跟着跑。这时候也顾不上别的了,使出了浑身的力气。郭俊一米八的个头,身体素质又好,跑得那叫一个快,没一会儿就超过我了,边跑还边回头看看我。我也边跑边往后瞅,看有没有人追过来,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跑了差不多五六分钟,我回头一看,已经看不到李超他们的身影了,这才放慢脚步,改成走着了,嘴里大口喘着粗气,抬头往前看,郭俊还在跑呢,边跑边回头,瞧见我不跑了,他便站在那儿等我。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走到他跟前,喘着粗气说道:“别…… 别跑了,没追上来。” 其实一开始我就发现李超他们没追来,可心里不太踏实,只能先跑着再说。
郭俊也喘着粗气,不过比我好多了,不像我这般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俩并排走着,他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擦着脸,擦着擦着还吸了吸鼻子,我觉得有点纳闷,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一米八的大个儿,居然在抹眼泪呢。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啥,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走着。大概走了一会儿,呼吸没那么急促了,郭俊才对我说道:“谢了啊,我出了校门准备去汽车站,走到那片林子的时候,李超喊我,接着李有为和薛飞他们就把我拽进去了。”
他边说边用手拍打着衣服上的脚印,接着又说道:“李超还说我是不是嘴贱,是不是就爱给老师打小报告,说完他们就动手打我了。他们也太不讲道理了呀,难道就不怕被学校开除吗?等周一到学校,我第一时间就去找老张。”
“找老张是可以,学校到时候肯定会处理他们,要么给个处分,要么直接开除呗。可你信不信,他之后每周都会到学校堵你,接着打你呀。” 我跟他分析道。
“那我报警,他们要是再打我,我就报警。” 郭俊一脸认真地说道。
“报警也行,不过警察把他们带走后,顶多就是让他们赔点钱就放出来了,等他们出来,还是会接着堵你,或者干脆找人来堵你,他自己都不用出面的。” 我继续跟他解释着。
郭俊听了,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低下头想了一会儿,问道:“难道就没人能治得了他了吗?”
我没吭声,我俩继续往前走,看到路边有个供行人休息的长椅,我便招呼他坐下,然后说道:“我跟你说件事儿吧,说完你大概就能明白了。”
“好。” 郭俊应道。
“你还记得咱们在钢铁厂中学的时候,三班有个叫田飞的吗?初二那会,他每天都欺负我,早上家里给我吃早餐的钱,全被他抢走了。而且呀,他父母和我父母都在钢铁厂上班,也算是同事呢。后来我去找老师反映了情况,老师也教育过他,还跟他家长说了这事儿。可结果呢,他不在学校欺负我了,却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堵我,甚至还叫着外面的混子一起欺负我,那时候我可无助了,每次被欺负后,走在路上常常偷偷抹眼泪。” 说着,我看了看郭俊,发现他眼角还有些泪花呢。我接着说道:“后来有一天,我在回家路上又被他堵住了,他还带了两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混子,扯着我的头发骂我,说什么‘你爹妈怎么生你这么个囊货,品种不行吧’。我当时实在忍无可忍了,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按住他就开始砸,那两个混子上来拉我、打我,我啥都不管了,就死死按着他砸,直到他求饶了我才停手。那时候我就在想,大家都是两只手两条腿一个脑袋,凭啥让他欺负我呀?从那以后,我就下定决心,谁也别想再欺负我了。再后来,我就和张坤、刘杰、楚婷他们玩到一块儿了,成了个小团体。可田飞呢,还是不死心,还来堵我们,发展到后来,每次放学回家路上,动不动就冒出十几个人来堵我们。能跑的时候我们就跑,跑不了那就只能挨揍了。不过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在回家路上堵我们,我们第二天到学校就去找他算账,把他惹急了,他还从家里背着菜刀来上学呢,看到我们过去找他麻烦,就掏出菜刀吓唬我们,可我们料定他没那个胆子,还是继续收拾他,从那以后,他算是服了,再也没来找过我的麻烦了。”
说完,我又看了看郭俊,接着说道:“有些人、有些事儿,不能光用常规的办法去解决。我和李超这事儿,你就别再插手了,我会看着处理的。李超打你的事儿,你先忍一忍,别再去找老张了。要是这事儿处理得顺利,我一定让你出这口气,走,咱们回吧!”
我起身准备走,郭俊又问道:“那周一到学校,李超要是再找我麻烦可咋办呀?”
“没事,周一到学校这事儿应该就能解决了,如果解决不了,我也不会让李超好过的,你放心吧。” 我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