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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中土见闻录 九斿白纛 3187 2025-01-07 08:04

  

这几日不太平,尤其去拜访邻居时,发现前几日还好好的满都拉一家已经是全家死绝了,札霍再冷静的情绪也骤然爆发了,但札霍怒极时不似一般人那般表现极明显,相反,札霍极端暴怒时反倒会彻底回归冷静,静到常人都难以察觉。他当时极冷静的翻看满都拉一家的尸体,从老到幼,从男到女。女人没有被猥亵的痕迹,只家里财物被粗糙的胡乱席卷一空,连女人身上的银饰都没来得及取下。还有所有人身上的致命伤,干脆利落,是一次极果断的行刑式处决,典型灭口。自那一刻札霍就明白了,自己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次人祸终究还是扩大化了。

札霍当时在第一时间去找了包括阿茹罕等周围一干邻居,甚至都来不及给满都拉一家下葬,还把家里所有金银细软全拿了出来,看得当时答日安赤一阵惊疑不定。但这事不能让孩子知晓,这是札霍心里底线,所以他没有任何说明,只是拿着所有值钱东西,给周围邻居每家每户都分了些,然后说:

满都拉全家遭难了,草原来了一伙规模很大的马贼,所有人不要等快入冬时再迁往冬营盘了。现在,马上,立刻西行去克鲁伦草原。

所有人都没迟疑,因为札霍是这一片最有威望,说话份量最重的人。他们是一群没有所属的牧民,有些来自早就凋零的部属,有些则是从某些千户百户等牧主手里逃出来的,他们本就是一群没头苍蝇,所以札霍说需要这么干,单纯的牧民们就一定会这么干。于是所有人都走了,急的连一声道别都没有。走时邻居也问过札霍,问札霍一家什么时候走,札霍只回快了。可他心知肚明自己走不了,老头子身体状况现在极差,给他在勒勒车上铺张暖床带着他,都能给他颠没半条命去,所以只能留在原地。

还有几次札霍也望见了贼人,他们三五成群,向一群潜伏的狼,在草原上静悄悄巡视着。但札霍是更老辣的猎人,他在下风口压着马躺倒,在一片高草丛里安静的观察他们。

他没有急着暴起杀人,只是依旧耐心等待,也许之前去自己家灭口的那一行贼人迟迟不归,贼人头领已经有察觉了,但他坚持自己判断,只要他们目的还没达成,他们就一定不敢大张旗鼓来搜捕,只是满都拉一家太靠南一些,贼人基本都在南边,所以这才蒙了大难。但这里很靠北了,很靠近北方跃马河了,再往北镇军司的镇军就要逐渐多起来,所以只要儿子和老先生还没被他们发现,他就依旧有耐心潜伏下去。

但世事无常,札霍根本没料想到的变故却是来了。一行人马,两个全具甲的骑士,护着一个少女造访了营盘。

札霍刚割完草,光着膀子全身汗涔涔的。看着眼前两个全身伤痕累累遍布血污,但明显可称军中虎狼,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人的壮士,再看到被护在中间,衣衫破烂面庞脏污满脸倦容,但难掩贵气的少女。他立刻全猜到了——正主来了。

对面铁龙铁象两兄弟也沉默着,猜测眼前这户牧人。这家子男主人的身量连在军中时都几乎没见过,起码兄弟二人除自己外再没见过如此魁梧之人。而当看见男主人光着的躯干上那密密麻麻的陈旧伤痕,和肩头两道奇丑无比的巨大茧子,兄弟二人都眉毛直跳,那么厚的肩头茧只能是常年着重甲,甚至是常年都着几层甲在身才能磨的出来,至于他二人为何晓得,因为这茧子他俩也有。但铁龙很清楚,自己兄弟俩肩头茧可真没人家的厚。

想到此处铁龙已经万分后悔了,早知他不该如此急切的见着一户牧人家就上门打探,只是他也是实在迫不得己。

“什么来路,干什么来的?”札霍终于说话了。

铁龙开口,声音沙哑沉闷,用的却是达尔术语:“是遭了马匪的商队,只想在这里讨些干粮,清水,和成药。能给些补给我们立刻走,绝不打扰。”

札霍闻此这才稍微放下心,点点头神色也好看了几分:“听口音你是黄水达尔术?你们从南边布哈达汗国来?”

铁龙点头:“壮士好见识,确实如此。”

札霍随手摆了摆:“那在这等着罢。”

说罢转身回头就要进毡房拿东西,可此时老先生也在答日安赤搀扶下走了出来,老先生也是见多识广的,第一眼就立刻瞧明白了所有,所以正打算回身进屋不再去管时,却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望来:“那女娃?”

沈珂此刻靠着铁象强行撑着让自己不瘫软下去,强大的病魔让他几欲昏厥过去,可此刻靠着自己绝强意志力依旧保持着一丝清醒。听到有人叫女娃本能的回头望了一眼。

老先生看在眼里,摇摇头,唉声叹气,连在一旁的答日安赤也看分明了,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分明已经是发高烧了,脸蛋烧的酡红,眼瞅着人随时都要昏过去。札霍正好打包完清水奶干干肉,和一些草药走出来,老先生瞧见连忙拉住札霍:“那个小女娃子发高烧了。”

札霍明白老头意思,紧皱着眉头半晌没吭声,但最终还是绷着脸走到三人面前,扔下补给:“给你了,赶紧走。”

铁象默默拾起,铁龙立刻很礼貌的道了个谢,三人就拨马转身要走,徒留后头老先生不住唉声叹气。

“阿爹,那女孩儿撑不住的,他得住在咱家。”答日安赤突然吭声了。

札霍回头望向儿子,眼里隐现怒容,但答日安赤勇敢的与札霍对视着,眼神倔强。

“前些日子你和你先生差点被贼人杀了,你是腿上伤好又忘了?”

“我记得。”答日安赤执拗极了,“但是要出人命了,咱得救。”

札霍怒气冲冲立刻反驳到:“他们把贼人又引来了呢?”

这一句话就呛的答日安赤不吭声了。远处沈珂三人见留住无望,便又要走。可答日安赤张张嘴,还是喊了出来:“你们别走!”

他又把头转回来看着札霍,很认真的说到:“草原上受风寒,是会死人的,他们必须要留下来。”

“干我什么事,又干你什么事?这家我是主人,家还要靠我护着,我说不许就是不许。”札霍好半天才摁捺住胸中怒意,他冷着脸看着儿子,一字一顿说道。

“从小你就教我的咱达尔术人的传统呢!”答日安赤却按捺不住吼出来,“家门口要放水缸,过往旅人累了可以自己舀水喝,帐门不能锁,邻居路过累了可以自己拿些干粮吃,平时路过家门口的人看见总要招待看顾一下,草原上生活苦,人和人之间不帮衬是活不下去的,不是你教我的么!现在有人落难了你又要我当看不见,凭什么啊!”

“凭你满都拉叔叔全家死绝了!”札霍也彻底不管了,一把薅住儿子衣领爆吼。看着儿子脸上那震惊又悲哀的神情,他心头又是一软,但札霍摇摇头驱散杂念,强行铁心继续说,“噶比拉,才八岁的小姑娘,前些日子在你成人礼上你还见过,活生生的,快乐的像百灵一样。脑袋让人像物件似的搁在床上,到死眼睛都没闭上。他们凭什么遭此横祸?你告诉我凭什么?就凭这个够么!”

巨大的悲哀涌上答日安赤心间,旁边老先生惆怅的低着头,除了唉声叹气似乎就不会说话了。答日安赤再不言语,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愣起来。沈珂三人见形势如此,已心知这事彻底没可能了。铁龙扯了扯弟弟铁象衣袖:“可以了,人家说的对,走罢。”

“去哪。”弟弟铁象低声问。

“往西去,还有活路的。”铁龙轻声说着,随后三人拨转马头,把大小姐沈珂轻柔的夹在中间,向西而去。

答日安赤彻底没言语后,札霍就不再吭声,只是冷着张臭脸拿起镰刀,打算继续去割草。只是魁梧又落寞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着他心头在剧烈挣扎。答日安赤看着父亲背影越走越远,思考良久,眼神骤然再度坚定起来。阿爹,对不起,心里这坎我过不去。这姑娘,您儿子我救定了。随后他一蹦一跳的扑到家门口拴马桩旁,咬着牙忍着痛极利落的翻身上马。听见动静的札霍回头看见,情绪彻底控制不住了。

“兔崽子你他妈敢!”

但答日安赤根本顾不得了,他用力一抽马鞭,马儿一声嘶鸣就朝着走远的三人直线追去。图留紧赶慢赶还是没来得及赶上的札霍在后面,低着头,神情愤怒的要烧出来。

“草你妈,我草你妈的!”

铁龙铁象正小心翼翼护着沈珂快步赶路,突听得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一看已是答日安赤追来了,铁象见此连忙问到:“这位小壮士,这是又怎么的了?”

答日安赤趴在马背上,气喘吁吁,两眼通红,咬着牙,一字一句认真说到:“这家里,的确是我阿爹说了算。但这家里也有我的一半,我说要留,他拦也不好使。你们,不许走!”

铁龙铁象看着这个大男孩,心头不觉间竟然已是一片恍惚。沈珂半昏半醒间,听那男孩话语听得分明,自此头一歪,彻底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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