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浏览社交平台时，一段视频让我停下了滑动的手指。

　　 略过视频里一群在舞池中扭动的网红，镜头扫过卡座，一个年轻女人安静地坐在角落，望着远处的灯光出神。

　　 即使在喧嚣的环境中，她依然保持着温婉的气质，像一朵不染尘埃的莲花。

　　 反复对比了和林晓月的合照好几遍后，我终于下定决心。

　　 找到那位只在社交平台互动的大学同学王雪，我试探着发去消息。

　　 【抱歉打扰，想请教下视频里这位是谁？】

　　 我将特意截取的视频片段发给她，不知为何，王雪似乎刻意没有对准那个女人的脸。

　　 王雪的回复来得意外迅速。

　　 【秦明，你该不会对她有想法吧？人家可不是你能高攀的。】

　　 我回：【只是觉得她和我女朋友长得很像。】

　　 太像了，我对林晓月的了解无人能及，连她微笑时眼角的弧度我都能描绘出来。

　　 王雪立刻发来连串讽刺。

　　 【你是不是还在做白日梦？你那个酒吧卖酒的女朋友，跟人家比？人家可是巨富千金，别想着高攀了。】

　　 【怎么，终于想通了？不想努力，想傍富婆了？】

　　 我礼貌地结束对话，回了个简单的表情：【抱歉打扰了，就是随口问问。】

　　 王雪一直对我怀恨在心，自从大一那年我拒绝了她的表白，还和一个酒吧卖酒的女生在一起后，她就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后来她嫁给了某集团太子爷，就更喜欢在我面前炫耀她的生活。

　　 她这才大发慈悲地放开朋友圈，让我见识见识。

　　 切到和林晓月的对话框，我轻声问：【下班了吗？】

　　 我最爱的月宝贝很快回复了。

　　 她发来一张酒吧吧台的照片，配了个小兔子擦汗的表情。

　　 【还在忙，今晚场子多，别等我了。】

　　 【辛苦了，想你～】我发送了几个温暖的表情，安心地收起手机。

　　 这才对嘛。

　　 这才是我秦明的女朋友，每天在酒吧卖酒养活自己的打工人。

　　 跟王雪那个圈子里的人，怎么可能有交集。

　　 刚到家，手机就震动起来，通知我去饭局上递交文件。

　　 我叹了口气，骑了辆共享单车就去了。

　　 2.

　　 寒风刺骨，我停好车，抬眼打量这片繁华的街区。

　　 这家私人会所藏在商圈最深处，能在这里消费的都是城里的顶级富豪。

　　 托了领导的福，我才有资格踏足这处高档会所。

　　 服务员看了我的预约信息，微笑着将我引进了电梯。

　　 早有准备，递完文件后，我挂上职业性的微笑，陪着喝了几轮。

　　 这种送文件的跑腿活本不该我来。

　　 可这种喝酒的场合，总少不了男士的劝酒文化。

　　 “吴总，这是我们金融新星的小秦，能力没得说！”

　　 几个老板喝得正嗨，一个劲儿让我去叫陪酒女过来。

　　 这种应酬场合让人不适，但我又不得不忍耐。

　　 酒过三巡，我找了个由头暂时离席。

　　 趁着酒意，我溜到商场里逛了逛，想给晓月挑个礼物。

　　 路过一家奢侈品店，透过明亮的橱窗，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挑选包包。

　　 “那小子还以为晓月是个卖酒的穷丫头，真是笑死个人。”

　　 “这男人也太实在了。”

　　 “我托人查过他的账户，就那可怜巴巴的三百万，全拿去付首付了，说要买婚房。”

　　 “就这点钱，就够买个包吧？”

　　 我不由驻足，凑近仔细听着。

　　 “你到底咋想的，姐妹们都玩了一圈男人，你还在这演灰姑娘？”

　　 记得今早林晓月穿着地摊淘来的外套，脚踩着我陪她在夜市买的运动鞋，一身打扮朴素得很。

　　 我低头看看自己这身行头，也不过一百来块钱。

　　 这个精致的女人不会是我女朋友。

　　 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看错了。

　　 只见店内，女人正拿起一个限量款包包，价格标签上的数字让我眼前一黑。

　　 这一刻，我看清了她精致妆容下的面容，还有那身价值不菲的名牌套装。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襟，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3.

　　 我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幕，想开口却仿佛被寒风冻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晓月瞥了眼刚才说话的女人：“我自有分寸，你少管。”

　　 “哎呦，你这话说的，该不会真对那穷小子动心了吧？”

　　 林晓月拿着包包的手微微一顿，冷笑了声：“胡说什么。”

　　 “就算你真喜欢他，难道还能嫁给他不成？我劝你趁早断了，别耽误人家，你不是马上要结婚了吗？”

　　 “苏雨晴——”林晓月放下包包，转身看向她，“你话太多了。”

　　 “切，”苏雨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话少，但你要是再让我陪你去什么地摊夜市，装什么清纯小白兔，我可要翻脸了。”

　　 这时，一个看起来朴素的女生插话：“我觉得夜市挺好玩的，上次那个烤冷面超级好吃～”

　　 没人理她，苏雨晴又问：“打算什么时候跟人家说清楚？”

　　 林晓月沉默片刻：“结婚那天吧。”

　　 “联姻的日子定了？”

　　 “嗯。”

　　 “你这么玩人家，也太狠了吧？”

　　 “反正都要结束了，到时候给他点补偿就是。”

　　 “也是，这种小市民，平时连这种店都不敢进的。”

　　 “玩了这么久也该收场了，找个富二代多好。”

　　 这些话像一把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扎进我的心里。

　　 我看着林晓月，多么希望她能说点什么，为我们的感情辩解一句。

　　 他不一样，秦明他不一样，他是你林晓月相处了五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男朋友啊。

　　 可是没有，她没有反驳，没有说一个字。

　　 我站在橱窗外，只觉得浑身发冷，连骨头都在打颤。

　　 我想透过玻璃，看清她那张冷漠的脸。

　　 商场里的圣诞树闪烁着刺眼的彩灯，映照着我苍白的脸。

　　 我掏出手机，翻开存着的购房合同照片，手指微微颤抖。

　　 我一直以为，林晓月不愿结婚，是因为怕我家看不起她，是怕我父母不同意。

　　 那天我妈打电话时，她听得一清二楚。

　　 4.

　　 “你说她家境贫寒就算了，学历还是个大专，工作也不是正经工作，这种女生不适合老实过日子，你看上她什么？难不成就被她那副皮相迷住了？

　　 “你这条件，想找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没有？

　　 “你回家来，妈给你介绍的淑女多的是，哪个不比她强？”

　　 我捂着电话，压低声音：“妈，她最近在找别的工作了。而且她很努力上进，对我也特别好，我就是喜欢她这样的。

　　 “至于买房，我们这几年攒的钱够首付了，每月的房贷，我一个人的工资就能搞定，现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放下电话，我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已久的钻戒，单膝跪在她面前：“我们结婚吧，父母那边我来处理，房子我也准备好了，你只要答应我就行。”

　　 林晓月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只轻声说了句再等等。

　　 我当时以为，她是想努力证明自己，等到能得到我父母的认可再结婚。

　　 可我没能看透她那时的眼神，如今想来，她大概是在嘲笑。

　　 嘲笑我的愚蠢天真，嘲笑我的一片真心，不值一提。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筹划如何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

　　 可我没想到，当我憧憬着与她共度余生时，她却在计划着如何全身而退。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缓缓退后，这样的真相几乎要将我压垮，我低头拨通了电话。

　　 抬头时，林晓月已经示意其他人噤声。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宝宝，我来接你下班。”

　　 林晓月甜美的声音从话筒传来：“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家了，你先休息吧。”

　　 我挂断电话，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回到了住处。

　　 5.

　　 我和林晓月租的房子是个不大的一室一厅，客厅角落放着一把吉他，那是我们相识的见证。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在酒吧看到她唱歌，她的歌声像是有魔力，让我移不开眼。

　　 后来我拿着吉他去找她，我们一起唱歌，一起创作，仿佛找到了最契合的灵魂伴侣。

　　 我妈说得对，她的本职只是个卖酒女，可我觉得她有天赋，值得追逐唱歌梦想。

　　 那会儿我们都年轻，我觉得能和她一起弹琴唱歌，就是最美好的事。

　　 每天下班后，我们就在这个小客厅里，我弹吉他，她唱歌，创作属于我们的歌。

　　 有时候忙到深夜，饿了就煮个泡面，却觉得比山珍海味还香。

　　 可现在，我看着王雪发来的消息，只觉得讽刺至极。

　　 【她可不是什么卖酒女，是大人物的千金，从小在国外长大，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我靠在沙发上，用力按着太阳穴，胃部一阵阵绞痛。

　　 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我抬头望去，林晓月匆匆走进来，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

　　 “想你了。”她撒娇似的说着，“上了一天班，累死我了。”

　　 这一刻，或许是我表现得太过镇定，以至于她无法察觉我内心的痛苦。

　　 我仔细端详着她，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从容不迫，从未因任何事情乱了阵脚。

　　 我原以为是常年打拼的酒吧生活，造就了她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让她能在各种场合应对自如。

　　 可我从未想过，这样的优雅从容，更可能是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

　　 我看着她精致的脸庞，轻声说：“我们结婚吧。”

　　 话音落下，林晓月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就凝固在精致的面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