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个眼神太过伤人，我如遭雷击。

　　顾云嘉微微一叹。

　　“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乱说。”

　　“过几天你的录取通知书应该也要下来了，到时候我会去你家退亲。”

　　“能帮你考上大学，我也算对得起你了。”

　　“但你要是乱说话，坏了她的名声……”

　　“别忘了，你报的是京市的大学，而京市，是我的地盘。”

　　我攥紧手心，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昨天还在说要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今天就能说出那样绝情的话。

　　顾云嘉看着我，神色无波地说：

　　“同一批下乡的几个男知青因为各种原因，都娶了大队的女人，我需要一个挡箭牌，让那些人不敢再打我的主意。”

　　“你父亲是大队长，正好合适。”

　　也许是真相太过伤人，连被他藏在身后的女人都忍不住探出头，怜悯地看了我一眼。

　　我这才认出来，是去年从京市过来插队的周知青。

　　她穿着布拉吉来到乡下的那天，整个大队仿佛都明媚起来。

　　当初我还打趣过顾云嘉，会不会看到美人就移情别恋了。

　　那时候顾云嘉着急地指天发誓，说他眼里只能看到我一个女孩儿。

　　原来是她啊。

　　我看着眼前格外般配的两人，脑子里想的却是今天早上顾云嘉的录取通知书送到大队部，我爹眼里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我娘张罗着要杀鸡庆祝。

　　我的哥哥们虽然阴阳怪气说着“算他小子有点用”，可面上都是由衷的笑意。

　　他们都在为我，为顾云嘉高兴。

　　这一切是那么温暖，那样的情真意切。

　　可顾云嘉根本不配！

　　2

　　我没有声嘶力竭地质问，也没有失态地挽回。

　　我只是强忍着泪意，转身去了老宅。

　　我家老宅自爷爷去世之后就空了下来。

　　小时候每当我心里难过，都会跑过来找爷爷求安慰。

　　爷爷每次都会给我做好吃的糖糕。

　　后来他去世了，再也没有人会在我哭红眼睛的时候给我炸糖糕了。

　　可我难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来到这里。

　　在这个小院里回忆爷爷的音容笑貌，想到他曾对我说，“要是爷爷不在了，欢欢要替爷爷照顾好自己”。

　　每当想起这一切，好像其他的伤痛都不那么重要了。

　　也许是为了应景，傍晚下起了小雨。

　　为了不让爹娘担心，我戴上蓑帽，拢紧衣服准备回家。

　　可刚推开院门，就看到顾云嘉撑着伞站在门外。

　　我面无表情地锁好门，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乱说。”

　　“你和周知青会顺利回城的。”

　　然后绕开他就走。

　　顾云嘉抓住我的手腕，把伞柄塞进我的手里。

　　“姑娘家淋雨不好。”

　　语气平和，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我冷笑一声，推开伞柄，冲进了雨里。

　　3

　　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我就去了爹娘的屋里。

　　我没有隐瞒一点，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毕竟已经撕破脸了，顾云嘉担心我乱说，我也担心他们使坏。

　　毕竟几个月前，顾云嘉的家人就已经离开农场，回到原来的岗位。

　　顾爷爷位高权重，我爹虽然在大队有点话语权，但在京城大官面前，一点都不够看。

　　顾家要对付我们这种农家人，易如反掌。

　　而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周知青也出身京市高干家庭。

　　我爹娘不能没有防备。

　　听我说完，我爹长长叹了口气。

　　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我娘却气炸了：“狗东西，这么算计我闺女，老娘跟他拼了。”

　　她就要去厨房拿菜刀，被我爹一把拦下。

　　“算了，老婆子。”

　　他拍拍我娘的背。

　　“原本想给你们个惊喜，今天我给县里打过电话，欢欢考上了，通知书就在县邮局，明天就送来了。”

　　“顾小子说得对，欢欢后头还得去京市上学，到时咱们不在，他使点坏咱防不胜防。”

　　“顾家暂时不宜得罪。”

　　“而且欢欢之前复习考试，资料都是顾家寄来的，这些年所有人都说读书无用，只有他坚持督促欢欢学习。”

　　“咱闺女考上大学，他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