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本官回朝见恩公
便这样一路回了营帐。
万物寂寥。
原主身为文臣披甲上阵。
逢蒙穿过来后,南蛮子已经被打得战战兢兢,只要朝廷与蛮族的停战协议谈拢,他们便可以班师回朝了。
每个人都是高高兴兴的。
唯独一个人例外,那就是他们的主帅逢蒙。
他并不想回去。
一点都不想。
原因有二。
一则,他都知道自己死是因为小陛下间接陷害所致。回京就是加快送命的进程。
二则,京城水深,逢蒙唯恐回去后自己如同白兔进狼窝般被吃的渣都不剩。
然而原主想回去。
逢蒙初来乍到,占了原主的壳子,自然需要按照原主的意愿行事。
无奈,一路长途跋涉风雨飘摇,日月星河轮转。风尘仆仆万里路途迢迢。夹道欢迎的百姓熙熙攘攘,鲜花掌声,欢歌笑语,甘棠花开朵朵,蕊浪成瀑。
因为内力深厚,所以逢蒙可以听到他们的闲言碎语。
“哇,丞相大人好好看。”
“可是,可是陛下也好看呀。”
那到底谁好看?
逢蒙脸一黑,眯眼细瞧过去。
只看华服潋滟的男子站在人群最前方,长身玉立,鼻梁高挺。他回过头,九旒冕冠下剑眉下的眸子黑白分明,该是笑了一下,立即被主人掩饰了。
逢蒙一滞。
“陛下。”
将士跪拜行礼,逢蒙突兀地站在原地。一身银甲,带着笑意站在台阶,踮脚弯下腰。
“一年未见,甚是想念。”
原琅笑:“丞相好个思念法。”见君而不跪,是为佞臣。
曦光铺满城阙。原琅手中玄铁长剑上提镇山河三字鎏金小楷,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他一哂,镇山河铿锵出鞘。角度刁钻蛇一般避开逢蒙的防御,冰凉玄铁剑身贴在逢蒙脖颈上。
“陛下!”云子归急喝。
逢蒙挥挥手,示意没事。锋利的寒刃还未用力,已经刹那在白皙纤细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苍白的肤色与血色的液体交杂在一处格外妖异。
九旒冕冠下的人无声中眉头一蹙,谁都没有发现。而面前的青年神色却不恼。反而极尽淡然地抬起手,不怕痛地握住寒刃。
明明没有用力,这人只是单纯地握住剑身,镇山河便再也动弹不得,连半寸都无法移动。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京城众人瞬间噤声,两股战战。
“陛下,现在诛杀忠臣,是不是不太好?。”他弯眸眯眼,眼眸笑出了温润,风中吹来肃杀。
“……。”
原琅敛眉。
“对不住,一刻钟前才听说丞相遇袭的事情,结果下一刻没见到马革裹尸,反而看见丞相您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朕一时心惊,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一个鬼呢。”
“现在看见丞相活生生地站在朕面前,才晓得是驿站的奴才脚程慢了。令朕还没来得及高兴……”
“……”
他暴露了自己的真正意图,原琅不慌不忙地改口:“令朕还没来得及悲伤,便看见丞相您站在朕面前……说实话,那报信的小吏真是给朕添晦气。”
原琅暗中观察着逢蒙的神色,镇山河从逢蒙脖颈上移下来。他慢慢擦拭着剑身,如此说罢,他顿了顿,勾起一丝笑意,眼神玩味道:“好了丞相,您福大命大,给朕说说您是怎么还没死成呗?”
寂静,无人敢说话,整座京城落针可闻。逢蒙啧了一声,墨发散落在肩膀上,心说这小皇帝忒是放肆。而且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农夫与蛇。
“臣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便是陛下死后臣都死不了。”
逢蒙道。
原琅嗤笑:“众所周知,凡人寿命不足百年。难不成您是要成精,做一个千年的乌龟王八吗?”
逢蒙:“……”
百官:“……”
陛下这嘴真是不饶人,也不怕池逢蒙一刀把他砍了?
池水平静,绿柳拂动。等了好久并无动静,一身银甲的青年已然淡然地站在帝皇的对面。
百官明了:哪怕征战一年,丞相还是对这小陛下迁就得紧。
逢蒙捏住自己的眉骨,他按着原主的性情缓缓道:“臣不过征战一年未归,陛下在京城安逸惯了,便忘了谁尊谁卑了吗?”
“是哪个不长眼的畜生给您兵刃的?”小皇帝眸光森然地看着他,逢蒙继续道:“刀剑无眼,为了防止陛下受伤,微臣替陛下暂为保管。”
都说面圣不得佩剑,在这里却是皇帝见臣子无法佩剑,十足的地位颠倒。
“放肆,这可是尚方宝剑,你是想造反吗?”
造反?
现在小皇帝还没有自知之明吗?
逢蒙打量他良久,心下了然:是了,毛还没长大呢。不能指望小孩子老谋深算,步步为营。
逢蒙道:“就皇宫里那一群废物御林军,便是臣想造反,陛下拦得住吗?”
伸手,逢蒙面容乖巧地循循善诱:“陛下年幼,伤到了总是不好的。将镇山河允臣,臣会替您保管妥当。
原琅不动。
逢蒙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上前握住剑身。
镇山河锋利无比,当即令他整个手掌鲜血横流。只是逢蒙好似不知道痛一般,趁着原琅慌神之余,另一只手一把擒住剑柄。不顾原琅眸中惊慌,逢蒙将镇山河利落收了,道:“谢陛下赏。”
文武百官不知他们的明争暗斗,稀里糊涂地跟着这话一齐道:“陛下隆恩浩荡。”
原琅脸黑。他眼里一抹暗光闪过,终究全部藏匿于黑白分明的眸里。
这剑还是到了逢蒙手里。
大莲皇宫。
碧瓦飞甍红墙黄瓦,一砖一瓦极尽奢靡。青石砖铺就的宫道上,一路领了封赏,庆功宴觥筹交错,酒过三巡。
逢蒙微微有些醉了。
他持杯一盏,晃着里面的玉液琼浆。抬眼看向皇位上九旒冕冠的天子。脸上浮起了红云,微醺。
原主的眼光真不错,逢蒙想:被这么好看的人救了,确实该赖在他身边一辈子。
只是这人之前怎么报的恩啊,喝了这么久,小陛下竟然一个眼神都没赏给他。多年来默默付出,怎么着也需要有一些情谊的呀。
“……”
思及此处,逢蒙又有些恼。边疆的旧伤微痛,让他下意识便灌下烈酒。
尚未再饮,“子应,御酒性烈,莫要贪杯。”
逢蒙疑惑,桃花眼泛起雾气眼波流转撇看,但见玄袍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止住了他倒酒的动作
“……”
“池子应?”
面前人一身四爪蟒袍,银丝暗绣祥云纹,少年模样玉冠高束马尾,逢蒙与他对视了个正着。
男子单手撑额:“御酒性烈,莫要贪杯。”
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