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轩洋一边讲课，一边在思考。

　　 按理来说，徐欣是不知道他们的事的。她不知道何轩洋喜欢过明睿，应该只是知道明睿和温锋在一起过吧。

　　 可正是这种把他当做局外人的态度，他才更觉得难受。他遗憾、挣扎、痛苦了那么久，没有人知道。他的喜欢，他所有的这样那样的猜想和情绪，都只是他自己的。

　　 更可笑的是，故事结局都摆在他面前了，他还一直傻呵呵地抱着希望，就是不肯死心。

　　 小孩子的耐性差，何轩洋估摸着时间，讲了一会儿就让明欢休息两分钟。她跑到徐欣身边去，徐欣给她喂了水，朝站在钢琴边上的何轩洋招招手：“一会儿一起吃饭？”

　　 “不了，我自己回家做吧，省事一些。”

　　 “那怎么行，”徐欣又把小孩子的水瓶给盖好，说：“今天让你等了那么久，我过意不去。而且以后欢欢在你这儿上课，还要麻烦你呢。”

　　 何轩洋还是摇头：“那就等以后麻烦到的时候再说好了。”

　　 徐欣挑眉：“你怎么跟我这么生分了？琴行附近不是有家云南菜吗，我们待会儿去那儿吃吧，你先给欢欢上课，我这就打电话订位子。”

　　 明欢听了她妈妈的话，就直接跑到钢琴边，又乖乖地坐上琴凳。何轩洋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第一天上课的时间不长，只是为了让小孩子懂一点基本的东西。何轩洋拖完地锁上门的时候，天还没有黑透。徐欣抱着明欢在门口等他，何轩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轩姐抱歉啊，久等了。”

　　 “是我们来得晚，等明天明睿有空了，还是让他送过来，不然又要耽误你的时间。”

　　 “没事，我平时也闲，回家也没事情可以做，待早待晚都一样。”何轩洋跟在徐欣的身边，时不时逗逗明欢。

　　 他有些心不在焉，应该说这两天都很心不在焉。就算以前一直知道不管怎么样都避不开肯定要遇见，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念念不忘，对他的影响现在还是这么大。

　　 徐欣说的这家云南菜何轩洋路过很多次，但是都没有进去吃过饭。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每次看到别人都是成群结队地进去，他觉得尴尬，就没好意思往里面凑。

　　 徐欣带他坐了一个大厅里的位置，服务生把菜单递了过来，何轩洋又递给徐欣：“欣姐你来点吧，我不太会点餐，不知道什么好吃一点。”

　　 徐欣人直爽，也不跟他推辞，把明欢抱上椅子上坐好，就接过菜单，点了几个特色菜。

　　 等菜的时候，徐欣就跟他聊天，说温锋是今天刚回来的，之前都在外面工作，一年也不见得回来一次。

　　 何轩洋装作很感兴趣地问：“那他这次回来，是长期在这边了吗？”

　　 “应该是吧。”服务生送过来了牛奶，徐欣给明欢倒了一杯，又把壶递给何轩洋。她说：“我也是下午听到明睿说的，好像温锋这次回来是打算做生意。以前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可能见上一面。”

　　 “哦。”何轩洋点了点头。

　　 徐欣喝了口茶：“你们一直没联系？”

　　 “没有。”何轩洋勉强笑了一下：“大学毕业之后，很多人就没联系过了。”

　　 “那你跟明睿也不联系。”

　　 何轩洋打哈哈：“我去外省工作，为了省钱换了手机，之前的号码就都没了。”

　　 徐欣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吃饭吃到一半，徐欣就接了个电话。明欢拉拉她的衣袖，徐欣笑着说：“等会儿明睿要过来，送我们回去。”

　　 何轩洋咬着筷子，应了一声：“那待会儿我自己打车回去吧，免得麻烦你们了。”

　　 “你跟明睿住一个小区，哪里麻烦？”徐欣说：“他待会儿送我们俩回去，你们就可以一起回去了，就是绕一点。”

　　 何轩洋找不到拒绝的话可以说，只能乖乖听着徐欣嘲笑他：“你以前跟我们没有这么客气的，几年不见，是不是忘了我们了？”

　　 何轩洋赶紧否认：“没有的事，怎么会呢。”

　　 “那就一会儿一起回去，我和明欢不觉得麻烦，明睿也不会嫌麻烦的。”

　　 何轩洋没辙，也不可能想就这样离开，那也太不礼貌了。他盯着面前的菜，之前的好胃口现在都没了，干脆又盛了碗汤，慢慢地喝。

　　 他目光一直控制不住地往楼梯那儿瞟，上来一个人他心就一颤，一看不是明睿，他又觉得有些失落。

　　 明睿倒是来得不慢，徐欣刚盯着明欢把饭吃完，他就上楼了。还是穿的一身西装，不过面色有点微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楼梯太累。

　　 明睿理了理西装，又喘了一大口气平复了一下，才朝他们走过来。

　　 何轩洋不自觉地一直看着，看着他走过来，坐在自己的旁边。明睿找服务生要了一瓶蜜桃汁，徐欣笑他：“这么多年了口味还是没改，跟小朋友一样，还喜欢喝饮料。”

　　 “蜜桃汁好喝嘛。”

　　 “好，你说是就是。欢欢刚吃完饭，让她坐一下，怕胃不舒服。”

　　 明睿点点头，扭开水喝了一大口。不知道是不是何轩洋的错觉，他好像听见了明睿吞咽时的声音，“咕咚”的一声。

　　 明睿把水又放在桌上，笑着看他：“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何轩洋呆呆地摇了摇头。

　　 他心跳得很快，只觉得明睿跟他印象里的明睿又重合了。

　　 那时候明睿很喜欢打球。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去球场都要拉着何轩洋一起，何轩洋不会打球，每次去都是站在场边看着明睿，要不就是去给明睿买水，等他休息的时候喝。

　　 也是买的蜜桃汁，从来没变过。

　　 不过后来何轩洋才明白，明睿那时候怎么那么喜欢往球场跑。

　　 因为篮球场跟网球场挨在一起，而温锋，是网球社社长。

　　 何轩洋摇摇头，笑自己太笨了。要是早察觉到，早一点放下，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明欢不安分地坐在椅子上，非要让明睿抱她。明睿无奈地笑，拍拍手：“过来。”

　　 何轩洋想着往事入了神，都没注意到明欢往他这里过来，要趴在他的腿上。明睿笑着拍拍明欢的头：“你这么喜欢叔叔啊？”

　　 “叔叔好帅。”

　　 明欢笑呵呵地抱住他的腿，何轩洋才反应过来，也牵住明欢的手，笑：“欢欢最漂亮了。”

　　 没过一会儿，明欢就吵着要回家。何轩洋牵着明欢往楼下走，跟在明睿和徐欣的身后。

　　 明睿的车就停在楼下。明睿示意他坐副驾驶，何轩洋上车才发现，好像不是之前坐的那一辆了。

　　 徐欣坐在后面，明欢坐在安全座椅上。何轩洋往后看了一眼，明睿好像知道他在疑惑什么，解释说：“为了接欢欢，那辆车没有安全座椅。”

　　 何轩洋点点头。

　　 徐欣没话找话地问：“你今天回家吃饭，他们有说什么吗？”

　　 明睿说：“问了，问你怎么不回去。”

　　 “得了，我又不是没说过我不回去。”徐欣说：“我是问你，温锋回来，他们有说什么吗？”

　　 明睿先看了何轩洋一眼，又看了眼后视镜，说：“能说什么？还不是生意的事。”

　　 “我就是问问，你急什么？”徐欣听他的语气有些不乐意，耸耸肩，也不问了。

　　 明睿先把她们俩送到了家，明欢挥挥手跟他们说拜拜，何轩洋也挥挥手：“欢欢明天见哦。”

　　 车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一瞬间沉闷下来，何轩洋也不想说话。

　　 “下午有事情，没来得及跟你说。”

　　 “你不用解释，也没必要跟我说。”

　　 明睿无奈地笑了一声：“怎么了？你怎么火气这么大？”

　　 何轩洋懒得接他的话：“我没有。”

　　 明睿摇摇头：“今天温锋回来，我爸妈非让他去家里吃饭，我不去不好。”

　　 “确实。”

　　 看吧，连明睿家人都认可温锋。

　　 何轩洋只觉得很疲惫，也很无力。自从知道明睿喜欢温锋，他就一直明里暗里地跟人家比较，跟人家争，什么都想超过温锋，可是他又拿什么跟人家争。

　　 温锋毫不费劲地就得到了那么多人的喜欢。

　　 而他，永远只能待在角落里，看着别人快乐，还要被动地去接受自己不如人的事实。

　　 甚至或许人家从来就没有把他当做是竞争对手。

　　 明睿停了车，何轩洋招呼都没打，就开车门下车。刚绕到车后面，就被明睿拉住了手：“你这是怎么了？”

　　 “上了一天的课，我累了，想回家睡觉。”

　　 明睿握着他的力气小了点：“我以为你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何轩洋挣了挣，推开了明睿的手，也不看他：“你快回家吧。”

　　 明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好，那你好好休息。”

　　 何轩洋没有再搭话，默默地转身回家。转身的一瞬间，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没了。

　　 他走得很慢，手揣在兜里，慢慢吞吞地往前挪。

　　 确实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