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世网
站在秋镜阁窗户前的苏月辰,整个人只是露出一点身影。
其实回到秋镜阁后,苏月辰就来窗户边一直偷看在外面的冷暮与尹禾宁,甚至把他们二人的话听进入耳,直到冷暮被叶茗带走消失在他自己的视野里。
因看得入神,这才被姚织梦发现。
苏月辰冷冷扫了姚织梦一眼,被这一扫吓得姚织梦后退半步,而苏月辰面无表情地将窗户关上。
尹禾宁突然笑了起来:“原来宗上司还是挺关心冷儿的。”不禁心情大好。
姚织梦满脸疑惑,她疑惑的不是苏月辰关心冷暮这件事,而是尹禾宁,她不解地问道:“冷儿?是佑灵司大人吗?”她其实只知道佑灵司,并不知道佑灵司的真名。
在忘归海,甚至整个青心宗,其实很多人都跟她一样不知佑灵司的真名。更多人,都没有见过佑灵司真人,所以国内的一些青心宗世家的人都很羡慕国外的同伴,有幸见到过。
“是佑灵司大人。但是你再不去送羽云笔,宗上司可真的要罚你了。”尹禾宁伸出双手,将姚织梦往秋镜阁方向推了出去,他抬起右手用五指顽皮地向姚织梦告别。
姚织梦用厌烦的语气道:“哎呀,为何受伤的总是我啊!”她边抱怨着边往秋镜阁走去。
还未到过客堂,叶茗松开拉着冷暮左手腕的手,她背对着冷暮走在前面,边走边语气沉重地说:“冷儿,无论什么样的议论与眼神你都要接受,你只需要记住,你是南极长生大帝赐给青心宗的守护神,是万物生灵的救世主。”
看得出来,叶茗心里很紧张很担心冷暮,因为冷暮正揉着已被叶茗抓红的手腕。
足以看出,冷暮在叶茗心里的重量。
冷暮淡淡一笑道:“茗姐,你放心好了,你都说我是青心宗的守护神,那你就要相信我这个守护神的能力。”
即是南极长生大帝赐给青心宗的守护神,为何叶茗会如此担心冷暮?因为冷暮并不像其他佑灵司一样,他对于青心宗来说是不祥之人,是一个祸害的存在。
表面的尊敬,背后的恐惧。
正因为这个原因,冷暮才没有向苏月辰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对回归青心宗他没有十全把握,他怕结果会很糟糕,所以冷暮才狠心忍着不告诉苏月辰。
很快两人来到过客堂,里面的人全部都望着站在门前的冷暮。
过客堂的室内布局有古董桌子和椅子,墙上有古今名人字画。天花板上饰有栀子花图案的花纹,淡雅脱俗,带着春天的气息。
坐在过客堂的人集体起身,对冷暮行礼作揖,齐声道:“参见佑灵司大人。”
冷暮脸上稍微露出不自在的神情,他不失礼貌的面带着微笑,上身轻微弯曲向对方一一回礼。
所有人站着目视自己,不动也不语,冷暮这时才回想起自己的身份,他干笑道:“各位都坐下吧!”
听到冷暮的发话,刚才站起来的人陆续坐下。
紧接着,叶茗从左边开始介绍,道:“冷儿,这边这位是浮生宫王氏宗主王泽,宗纹绿竹,以后你看见有人佩戴与王宗主胸前同样的绿竹镂空胸针时,那便是王宗主的人。”
冷暮向王泽礼貌行礼,但王泽在胸前挥舞把玩着扇子,用漠然的眼神看着他,一副不尊重的样子,他觉得很是尴尬便将目光从王泽那边移开。
叶茗向王泽翻一下白眼,转向正前方年龄稍大的老者,介绍道:“冷儿,这位是月辰的爷爷苏济,青心宗世家的人都称呼一声「苏翁」。”
听到是苏月辰的爷爷,冷暮稍稍露出欢喜神色,当看见叶茗的余光瞪着自己时,又一下子收敛了起来。
冷暮向苏济礼貌行礼,而苏济眼睛眯着一条缝,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接下来叶茗转向右前方,介绍道:“这位是唯一炼丹世家的传承人,九溪坞张氏宗主张言盛,宗纹青蜓,是唯一不佩戴胸针以示身份的宗族。”她又指向坐在张言盛左侧的男孩,最后介绍道:“而这位是张宗主的儿子张义行,是特意过来见你。”
听到是特意来看自己,冷暮面带喜悦的微笑看着张义行,而张义行瞬时低下头腼腆了起来。见张义行低下头,冷暮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他不明所以地露出疑惑的样子。
「难道自己长得丑?被嫌弃了?不丑啊!我可是历代佑灵司里长得最好看的了。这可是百鬼众魅对我的肯定。」
起身,张义行紧跟在张言盛身后,两人一同走到冷暮面前。
张言盛行礼作揖道:“贸然前来,还望佑灵司大人海涵。”他的神情拘谨,不动声色的脸庞上,挂着一副恭谨谦逊的表情。
与张言盛同行的张义行也一同向冷暮行礼作揖,他起身后紧张地伸出手,但并未直视冷暮的眼睛,他结巴道:“佑……佑灵司大人您……您好,我叫张义行。”
毫不犹豫一把握住张义行伸过来的手,冷暮面带微笑道:“你好,我叫冷暮。”
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张义行见冷暮牵着自己的手,他马上把手抽回来并躲在张言盛身后。
张言盛对冷暮拱手道:“对不起佑灵司大人,犬子有点认生,还望佑灵司大人不计。”
原来是害羞,冷暮尴尬地将手收到背后,他露出笑脸道:“张宗主,我是您的小辈,您不必对我如此拘谨。”
“不可,您是佑灵司,理应受礼。”只见张言盛将腰弯的更深了,而张义行也随他的父亲一起向冷暮深鞠躬。
这不禁让冷暮想到初见尹禾宁的场面,也像现在如此,对于他的身份,没人敢不去尊敬。
但冷暮还是很不自在,不过他也不得不去接受这种礼貌,这是他唯一能得到的尊重。他扶起张言盛与张义行,笑盈盈道:“好啦好啦,您想怎样就怎样好啦!”
“早有耳闻佑灵司大人有大量之风,但与前三十六任佑灵司比还是远远不够,毕竟从一开始就不同。”王泽突然开口,他摇着扇子不屑的看向冷暮,言辞中充满了贬低之意。
冷暮付之一笑道:“王宗主,您就如同天上的繁星一样。”
王泽不明白冷暮所说的含义,问道:“您说这话是何意?”
冷暮坏坏一笑:“相距甚远。”
这话怼的王泽气的直扇扇子,大气也不敢出,毕竟冷暮是佑灵司,他得尊敬着。
惯着别人,委屈自己,冷暮才不会想被人欺负。他这次回来可不是被任人欺负来的,除了他的阿辰哥,谁也别想骑到他的头上。
对外冷暮和善可亲,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他也不是事事都会让步。尤其,是触碰他不想揭开的伤疤,他更不会灭自己的威风,涨他人气焰。
叶茗偷偷给冷暮竖起大拇指,她瞥一眼王泽,摆出得意的神情。
本来就气得不行,看到叶茗的表情王泽更是气到了极点,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他手上的折扇,也快要被他折断了,可真的要变成折了的扇子了。
眼看王泽要收敛不住,苏济起身道:“佑灵司大人,让义行带您在忘归海四处看看可好?你们年龄相仿可以多交流交流。”
从此话里,冷暮听出来苏济的用意,有意要支开他们,他微笑道:“没问题,只是不知……”他话说到一半,偷偷瞄一眼站在张言盛身后的张义行,没继续往下说。
「这么害羞胆小的张义行,真的会跟我走吗?」
幸好张言盛将张义行从身后拉出来,面容严肃看着张义行,他语气严厉地说道:“你不是兴高采烈得非要来吗?怎么看到佑灵司大人反而胆怯了?快去,快去照顾佑灵司大人。”
听到张言盛的训话,张义行低三下四地来到冷暮右侧。只见冷暮条件反射地将身子转了过去面向着张义行,神情严肃,带着一丝警惕。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茫然不解,随后又明白了似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叶茗随意地倚靠在门边上,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臀部被她身上的旗袍展露出来。叶茗精致的脸透着一股妩媚,就如同祸国殃民的苏妲己那般,一颦一笑便足以令男人为之疯狂。
叶茗嫣然一笑道:“大家看我这身衣服如何?这可是我家冷儿特意为我挑选的旗袍。”
见此景,王泽不禁双眼紧紧盯着叶茗的身段,方才的怒火一消云散。
不过,张言盛与苏老爷子,只有无语……
冷暮无奈地摇摇头,他走过去小声道:“茗姐,你这是干嘛啊?”
叶茗小声回应道:“我还没想到怎么跟他们说你的事情呢,没想到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被发现了,既然见到我只能先出卖我的色相抵挡一下啦。”
“还是别了,怪丢人的。”冷暮将叶茗从门上拉到自己身后。
叶茗哼的一声,挽起胳膊看冷暮如何说明。
冷暮向苏济等人一一行礼,当转向张义行面前,他解释道:“我自小就有这个怪病,所以刚才之举实属条件反射,我为不尊的行为向你道歉。”他向张义行深深地鞠上一躬。
这礼可受不了,张义行立即扶起冷暮,他用柔和的目光好似在说——我并不介意。
于是张义行绕到冷暮的左侧,他上身侧倾指向着门外面,微笑道:“佑灵司大人,请,我带您去看看忘归海的风景吧!”
心底一阵感动,冷暮没想到张义行会为他解围,他双目微眯看着张义行,心中觉得张义行是可以深交之人。
反正没人敢同佑灵司面前说什么,充耳不闻,只能定定地看着冷暮而已。
冷暮将右手放在叶茗的右肩上轻轻一揉,俏皮地眨一只眼,道:“茗姐,接下来就交给你啦!”他微笑着跟在张义行身后离开了过客堂。
等冷暮与张义行走远看不到,叶茗这才转过身面向着众人,她微笑道:“我回来的比较仓促,就忘记先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了,不过各位不用放在心上,他很快就会好的。”
王泽淡淡地说道:“这倒没什么问题,宋向初那小子早就跟我们讲过了,只是没想到佑灵司大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因为早有人告诉他们,所以他们在看到冷暮的反应后先是一惊,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张言盛叹道:“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十一年前的事或许对佑灵司大人打击太大,造成了心里的严重伤害。”
“心病需要心药医。”叶茗转身看向门外,她在心里念着:药已经到嘴边了。
想到冷暮刚才那趾高气扬的样子,王泽则是不悦地说道:“刚才佑灵司大人那歇后语般的词汇,让人听得真是气打不出来。小茗,这就是你非要独自一人教出来的佑灵司吗?还真是仗着身份为所欲为,根本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
回首看到王泽的模样,想起他刚才哑巴吃黄连的样子,叶茗“咯咯咯”笑了起来:“王宗主,你的嘴还是积点口德吧!你怎么对别人,迟早也一定会有一个人用同样的方法对你。你看,报应不就来了。而且你也说你自己是长辈,难道长辈就可以为所欲为贬低小辈吗?这可不是青心宗的宗旨哦。”
想说教冷暮,哪能让外人来。叶茗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在青心宗任谁都会给她几分面子,能不硬碰就不硬碰,没亏吃。
王泽丝毫不想与叶茗辩解什么,他拿起旁边的茶杯抿一口,强压心中的怒火。想要开口的话,终究顺着茶水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