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浪漫青春 后来,你都如何回忆我

报复

  

我就这样被扣上了不检点的帽子,到底能不能喊冤啊还好,心情欠佳的情况下,幼儿园特别善解人意的组织员工冬游了,除了唐长老,全员出动。

目的地是北京密云县跟河北兴隆县交界处的雾灵山。心里还是很兴奋很期待的。

我们幼儿园的员工福利是一年两次旅游, 春夏一次,秋冬一次。绝不会离北京太远,去香港澳门啥的想都别想,但也不会在北京三环内凑合。

周五晚上出发,周日晚上回来。

两辆旅游大巴车,厨师带了烧烤架,锅碗瓢盆一类的,还有各种饮料,食物。搞的跟搬家一样,我想问问厨师长,出去玩要不要这么省啊。全都自备了,人家饭店岂不是亏死了。

出了北京城走京密公路,还上了101国道,然后天黑透了也不知道路线是咋走的了。到达目的地已经很晚了,这是一个三面环山一面向溪的平地建起的农家乐饭店。四桌饭菜因为堵车,比预计时间晚了半小时,已经不冒热气儿了。能出来玩就已经很不错了,大家都不太在意吃什么了。

吃完饭在农家乐大院子里篝火已经点燃了,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一样随着音乐跳舞。烧烤架子也摆上了,火光照亮了每张无比兴奋的脸。小达子和其他两个保安忙前忙后的给大家烤肉串,拿饮料。我一个人傻不愣愣的坐在汽车轮胎制成的秋千上扒拉着手机。人很多,我却显得有些不合群,因为前段时间的流言四起,大家好像有意把我孤立起来,其实这样也好,乐得自在。

肉串一会儿就烤好了,啤酒也满上了,我和达子,周蕾,还有新来的实习生小戴老师组成了一个小团体,左右开攻,消灭了得有百八十来串羊肉,还玩了一会儿小蜜蜂的游戏,我总是输的,被灌了不少啤酒。

烤肉串吃多了,半夜开始闹肚子了,跑了十几趟厕所。扶着墙都腿软。周蕾也被我折腾的一宿没睡,披着衣服给我去酒店前台要了止泻药。

虚弱的要死。

天蒙蒙亮,我弓着身子忍着肠道的强烈绞痛,还有痔疮,摸出手机给九日留着遗言:

我在雾灵山,窗外有小溪流水的声音。

风吹树叶沙沙的声音。

远处山里还有不知道什么动物在叫。

有人说这里森林满山,遍地涌泉。

远处雾气很重,半山腰隐约感觉真是座有灵气的山啊。

但是,但是都比不上香山,你明白吗?

这是香山回来以后,我第一次主动联系他。我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这么欠安的情况下想的都是他,而且这么富有诗意。估计是人之将病死其言也文艺范吧。

我当然也给彤彤发了:老女人,我拉稀了,惨死了。彤彤飞快的回了:就当减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午12点九日回了三个字:好好玩。

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我看了好几遍,等了好久再也没有了下文。

我知道我又犯贱了。

白天午后阳光正好的时候,跟大家玩了漂流。坐在皮筏子上仰望着广袤的蓝天,想着风轻云淡的岁月,为什么满眼的惆怅满腹的心事,搞的真像被抛弃的小三。

止泻药吃多了的后果就是便秘。肚子胀鼓鼓的拉不出来的感觉更郁闷。又折腾了一晚上。

大清早刚朦朦胧胧刚入梦乡,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我迷迷糊糊的按了接听键,手机就放在枕头上。我如果不接,就会一直不厌其烦地响。直到没电关机。

我妈说:“蔷薇,你过年什么时候回来?”

我掐指一算,说:“还早呢,放假我就回来了啊。”

“那早点回来,村里一切都好,咱家等你回来再杀猪,差不多得有二百斤了。”

我又不是屠夫。但是每年我们家快到杀猪的日子,我妈都要提前告诉我。小时候一说要过年就兴奋。过年=杀猪,杀猪=有肉吃。长大以后就见不得那些血腥的场面了。

“最近,最近……跟你爸联系了吗?”我妈吞吞吐吐地问我,我知道这才是她想问的重点。

“没有,联系他干嘛,你自己在老家好好的待着就行了啊。”

“毕竟是你亲爸,你要多打电话关心下他。他在矿上也挺累的。比较五十多岁的人也老了折腾不起了。”

一提我爸,我就来气,我就想问我妈,你一个人在家起早贪黑种地就不累了?你一个人含辛茹苦供我上学就不累了?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就不累了?你只知道他累,他怎么就不关心你呢?钱都花到别的女人那里去了,哪里管过我们娘俩儿的死活了。我这样用排比句问过我妈一次,没想到把她问哭了,她说我戳她的心窝子,我就再也不敢了。

挂了电话,我把头蒙在被子里,睡意全无。

在床上干躺了几分钟,打算起床去爬山,又来电话了,邵嘉瑞。

“美女?需要服务不?”他故作神秘地问。

“你有啥服务?”嘴里苦的很,伸手摸到一瓶水。早上刚醒手是软的,矿泉水瓶打不开,我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双腿夹着矿泉水瓶,腾出手来使劲一拧,水一下子漫了出来,把被子,睡衣都弄湿了。

“外卖,贴膜,足疗,陪吃陪喝陪唱歌,通个下水道,贴个小广告,反正无所不能。包打听包满意。”

“周蕾快给我拿纸来,哎呀妈呀,都湿了。”我朝隔壁床喊道。

“什么情况”邵嘉瑞那边传来意有所指的笑。

周蕾扔了一卷手纸过来,打着呵欠:“大清早这是逗谁呢?”

我伸出舌头扮了一个鬼脸。

邵嘉瑞继续臭贫:“首次服务免费。你要不要体验一下陪看电影服务呢?车接车送。还免费赠送小曲儿。”

“这么好,真不赖。我两眼放光,都心动了,你快来接我吧。雾灵山,我手机显示在河北,接你电话都漫游加长途啊。弱弱地问一句,你什么时候能到?”

“兄弟我开的可是两脚敞篷啊,你在河北?那还是算了,路途太远我怕弄乱我的发型。说正经的,你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我就是想请你看个电影,都推几次了。”

“我真在河北呢,下周吧。我们单位组织的旅游,话说这里人杰地灵的,俨然世外桃园,是一个适合养老的地方,提前来考察一下。怕自己老无所依。”

“我还在筹备明年的六一节目呢,咱祖孙两代得好好沟通一下。”

“你这是承认自己是孙子辈儿了,对吧?”

那家伙估计被我逼疯了,电话里没音儿了。

周日的晚上回城。下了好大的雨。白天登山大家都累了,上车就开始昏昏欲睡。我坐着的位置是司机旁边的副驾驶。把头靠在椅背上听着雨打玻璃窗的声音。雨刷器就在眼前晃啊晃的。对向时不时射过来的远光灯感觉好刺眼。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突然就听见司机特别紧急的刹车声,车身猛烈地抖动了几下熄火了。我一下子就脱离了座位撞到了前挡风玻璃上,嗡的一下头都炸开了。司机重新打火,因为晚上光线不好,又碰到下雨路滑,紧接着就感觉车子迅速往前拱了一截,金属碰撞,玻璃破摔的声音。最后一排中间位置的老师一下子摔在走道上,距离座位3,4米远。我的头都撞晕了,木木的,是不是脑震荡了?还好没破相。司机在打电话给前面一张车的司机,我听他说,我们的车被后面大货车撞飞了好几米 ,抵在了前面的面包车上。

原来是连环撞。

车里一阵慌乱,尖叫声此起彼伏。摔在走道上的老师头流血了。

场面一度失控,我们的车尾不知道什么东西,开始冒烟了,汽油的味道异常浓烈。

丫的,会不会要爆炸了。

司机惊慌地喊快下车,快下车,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往下挤,前面那张车知道出事显然已经停下来了,达子第一个从大雨里奔过来,焦急地拍着车门:“蔷薇姐,蔷薇姐,你在哪?快出来。”

我捂着还在流血的头,腾出一只手使劲拧侧门把手,有可能是手吓软了没有力气,弄不开。谁想死在这荒郊野外啊,所以我看着达子就感觉像亲人。

门怎么也打不开,司机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中间那道救命的门塞满了人。看吧这就是人内心的真实本性,大难临头各顾各。

我拼命地摇下车窗,踩在座位上,朝着达子就一下子黑咕隆咚的栽了下去,达子手抖,没接住,我像个青蛙,扑倒在乱石堆中,脸上,嘴里全溅上了泥巴。双手手肘都破了皮,右脚脚踝钻心的疼。完蛋了脚崴了。达子你丫的,我说你点什么好。你扔我花,我都没找你算账,还害我受伤了,尽爱干一些不靠谱的事儿。

在这样的雨夜,我们跟死亡擦肩而过。好多人受伤的,还好都不严重,也没有死亡。但是没有我这样自己把自己弄伤的。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浑身湿透了。

队伍在混乱中转移,我被达子背到前面一张车上,然后他又去找帮其他人。周蕾因为在最后一排,行李堆里窝着所以没有受伤。听说有张小车伤得最严重的一个人,脊椎断了,不能动弹,受伤人数,还在统计中,大家都在激烈地讨论,掺杂着呻吟,啼哭,打电话现场直播,简直是哀嚎遍野。

这种时候我也有欲望跟大家一样参与讨论,情节回放,龇牙咧嘴地比一下谁伤的更重。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感觉快死了。脚背肿的像个发面馒头,涨涨的疼,我不怕疼我就想知道,这种堵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不会在这荒郊野外不治身亡了吧。第一次经历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六神无主。我第一个想的就是我妈,如果我死了她怎么办?谁替她出气?我还没亲手给我爸那个小三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呢?

后勤主管徐晓婉平时看着温婉纯良的样子,此刻发疯一样打电话催她男朋友快点骑摩托车来接她,因为她的脸蹭破了皮儿,怕毁容。最后一句话特别有力度,如果你想春节就领证,下刀子也给老娘滚过来。

于是有人纷纷效仿徐主管,打电话求助,考验真爱的时刻到了。

我强忍着痛,思考我有没有可求助的人,在北京上学到工作,八年的光阴,能在危难时刻出手相救的朋友多吗?不多吧,或者说就那么一两个。于是我顿生悲凉。有感而发地原创了一条朋友圈:离死亡那么近,离你那么远,意外和明天永远不知道谁先来,听天由命。

很多大学同学点赞的。这群损友啊还以为我又无病呻吟了。

邵嘉瑞还评论我说,大半夜的又喝上心灵鸡汤变矫情啦?

彤彤问清了始末,惊慌地说:“吓死我了,伤着没有?照顾好自己,快回来啊。你出门的时候我查了黄历,诸事不宜。”

我带着哭腔说:“你要不要这么事后诸葛亮的。”

我拒绝了这个弱女子要大半夜单枪匹马来营救我的计划。

王表也很快知道了,打电话问我伤的重不重?他们宿舍纪律森严出不来,他去想办法找领导请假。我才不想欠他人情,就否决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人们的忍耐都到了极限,闹哄哄的车厢越发显得拥挤不堪,好多人在抱怨咒骂呻吟嚎哭。

达子坐我旁边安慰我,我异常烦躁,恨不得变成蜘蛛侠蝙蝠侠马上飞走。除了疼,还饿,全身的虚汗左一遍右一遍地冒,头也开始像要爆炸一样,脚肿得更厉害了,半步都不能挪,我真怀疑是不是骨头断了,想着以后要靠坐轮椅维持下半生,身残志坚的活着,我就汗毛都竖起来了。

手机还有最后百分之15的电,在我手心里被握得出汗,走投无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硬着头皮,打了一个电话。

九日接了。我带着哭腔,第一句话还不忘寒暄希希睡着没有。

好像是提醒他顾念我是希希老师的情分,为后面的求救打基础。

他听出我声音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我虚弱地介绍了目前的情况还有我的心得感受。我知道我没有抱着考验真爱的态度,这通电话只是博得同情吧。

他打断了啰里啰嗦的我:“在哪?”

我语无伦次地说:“路上,雨好大啊,我看看啊,半山腰上,一面是山,另外一面是山谷,旁边还有颗大松树。”

他倒吸了一口气:“还松树,这智商还是找别人接电话吧。”

不容拒绝的,命令的口气,我觉得不像假惺惺的意思一下,当时就傻眼了。但我还是照做了,把手机递给了达子。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每次有深入交集,都是下雨的天气,也许注定我的本命年就是个潮湿的一年。

一路上九日都在打电话确认他的位置,我能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嗖嗖的风声。我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是感动的哭啊,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来,万一他在应酬,万一他不想来多没面子,但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仿佛是个大英雄,救世主,活雷锋。我在内心开始歌颂他。 在等待他来的路上,我一直百感交集。生怕警车救护车处理妥当,都撤了,他扑空了,会不会觉得我欺骗他了。

我这个想法对望眼欲穿等待专业救援的人来讲太残忍太变态了。

事实上我太高估中国交警和120办事效率了。

他驾车赶到事故现场一公里以外就被堵了,然后徒步走到我们的大巴车旁边。交警还在拍照询问疏通道路啥的。事故现场保持的非常完好。

他像个英雄一样,从混乱的战场厮杀过来,突出重围,比救护车来的迅速,来的暖心。

他找到我的时候,叹口气什么也没说,撸起我的裤管,脱掉我右脚满是泥巴的鞋子,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我的脚背肿的像发面做的紫馒头。已经被雨水侵泡得没有知觉了。他用矿泉水简单冲洗了一下脚面,喷了点云南白药。

我像个小猫一样乖巧,什么也没说。他不会稀罕我一句谢谢的。

然后,他看着我仍往外渗血的手肘和额头,皱了下眉,把外套脱下披在我身上,轻轻地,仿佛不经意地握着我一直发抖冰凉的手。

我也懵了。

我原本只想一颗小水滴,我没想到他给我一片海,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却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心想死就死吧。就这样到天荒地老吧。

有那么一瞬间只有二十来个座位挤满五十多人的车厢,安静了。

我从来没有当过这么备受瞩目的主角,接受大家不明就里的注视。

渐渐地,这群八婆也纷纷咂舌,开始窃窃私语。刚才那些打了电话没有王子来搭救的更是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终于验证了流言原来是真的,真的有那么一个高帅富,天天送蔷薇花给沈蔷薇示爱。有人把他认出来了,原来是柳希希的爸爸啊,那么沈蔷薇又是什么角色?那么吃过午饭孩子睡觉的空档又有新的话题了对吗,那就是我们幼儿园有人臭不要脸,当小三了。

我不是因为学术精湛,也不是因为家长表扬,而是因为被一个学生家长的英雄救美在幼儿园出名了,连同不少职工家属都亲历了这一幕温馨有爱的画面。

以后在大家的脑海里,只要听到三儿这个词,或者电视上书上有关小三的画面,都会想起那个突发意外的山路上,一个学生家长跟一个叫沈蔷薇的女老师因为受伤,而使那一段隐藏情感浮出了水面。

这怎么可能呢,他那么一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而我却无论从长相到气质都那么接地气,这么奇葩的两人是怎么就勾搭在一起的,很难让人相信是真爱,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不要脸,攀高枝儿了。

我就这样被扣上了一个不检点的帽子。可是我到底能不能喊冤啊。

我当时并没有太仔细琢磨这个事情,我担心我的脚会不会残废了,上天会不会惩罚了我,让我变成一个坡脚大龄恨嫁的女人。

他没有顾忌众人异样的眼光,冷漠地当着他们的面把我背走了。心理强大到这个程度叹为观止。这,就是我要的安全感,这就是我崇拜的男神。

值了。

几个小时后, 我被九日单独送到一家市郊私人医院。

办好住院手续安排好一切,九日说他还有事,匆忙地走了。

这并不影响我的心情,住套间,有客厅有沙发。还有特护,上厕所裤子都不用自己脱的那种。这么高的待遇真是受宠若惊。

我的脚背肿的不成样子了。拍了片子,足踝扭伤和轻微的骨裂。第一次上药的时候要先轻轻揉搓,疼的我面部五官完全错位。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等我泪眼模糊的睁开眼睛,脚已经被纱布裹好了。看起来真像一个大白粽子。

就这样哭一阵睡一会儿,就挨到了天亮被尿憋醒,特护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我按了铃叫护士。进来一个女人,难道我才住院,这么快就有粉丝了?

第一眼看过去就是美女。貂皮大衣,里面是高领莫代尔打底衫,脖子还佩戴了一块很好看的玉牌。牛皮及膝马靴,小v脸,丹凤眼,妩媚至极。跟网红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多余的先不夸,先问问来者何人吧。

我还没开口,美女说话了:“我们见过的,我是柳总的秘书韩珊,你可以叫我sunny。”

“什么?你是杀你小姐,怎么跟上次长的不一样了?”我惊愕地问。经过仔细辨认,那双眼睛依稀保留着狐媚子劲儿,大概是她吧。

“呵呵,我去了一趟韩国。”

请她当秘书还挺划算,如果她整容的费用是自己出的话。隔段时间出趟国,回来就有新鲜感,这次整成范冰冰,再玩点刺激的就往lady gaga那个方向靠。

“你说话,怎么没有台湾味了,你不是台湾人啊?”我其实想问,怎么有股东北大茬子味?

“你看不出来我整的像哪个明星吗?再说台湾话不是很不搭吗?”她白了我一眼。

言外之意,上次是照林志玲整的啊,我的天呐,现在的整容行业都跟语言培训机构强强联合了吗?整容还得跟说话搭,不作你就不知道自己咋死的。 “我来看看你。”她把一袋子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哦。柳总让你来的?”我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

“我自己来的,我来看看是谁有这么大魅力,让柳总昨晚把我扔五环上非要去救人,原来是你呀。”

是我怎么了,我也是一条命,就不值得救?

“你和柳总是什么关系?你就只是幼儿园小阿姨?”

屁话,不然呢,我是德国情报站的?还有,什么叫幼儿园小阿姨,我们负责孩子最最重要的,启蒙教育好吗?

我只是象征性点点头,“我叫沈蔷薇,是希希的老师。谢谢你们柳总。”

我觉得这个女人来者不善,所以没必要多说。

她并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自语道:“咦,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几年前柳总让我调查过这个名字,不对,那个人好像是个大学生,不会这么这么巧吧?”

边说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她判断我不是那个人,判断的依据写在脸上一一她不像受过高等教育的。

我却在想,调查什么呢,这么土的名字也会有重名?

“你们公司主要业务不是做培训的吗? 还搞调查?”

她暂时停下攻击性,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我们又隔靴搔痒聊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事儿打发时间,这个女人不知天文不知地理,唯独对娱乐八卦有深入研究。而且世界观绝对有问题,什么都能跟钱扯上边,无非就想跟我在这个上拉开距离,错开层次。我就一直敷衍啊敷衍啊陪着聊。

最后把我都聊得困得打呵欠了。杀你小姐突然聊到她要结婚了。她的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飞上一抹红晕。

“长得漂亮能力强,多少男人都垂涎三尺。你老公也很有钱吧?”我漫不经心地问。

“你认识的,柳旭——柳总。”她说的时候有点傲娇。

“什么?我没听错吧。他要跟你结婚了?”我跟弹簧一样弹坐起来。这个爆炸性新闻,犹如晴天霹雳,我当时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这个消息的真伪,但是我好像相信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你理解我的心情吗,稀碎稀碎的。我配不上九日,可是杀你也不行啊,我知道我跟杀你在外形上对比很明显,可她毕竟不是原装货,没有可比性。难道他说的重视内涵都是假的?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因为激烈反应而扭曲的表情。

我愣了几秒,问:“他,他和希希妈妈离婚了?以后你就是希希的妈妈?”

她一边摇头,一边笑,笑得意洋洋,花枝乱颤。我默认为是还没有,但是她又确定自己有几分胜算,所以笑得这么张狂。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三儿。我想问问她的心得体会,怎么就当的这么顺理成章,这么心安理得。人家是有钱,但是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提前霸占就不好吧,有那么一刻我跟郝菲站成了统一战线,不禁暗自腹诽,郝菲啊,你家后院都要起火了,你家钻石王老五要被人撬走了,你还在国外呆着干神马不回家啊。他俩都内定结婚时间了。你女儿要有后妈了哎。

“你真天真,柳希希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杀你笑够了,蜻蜓点水地说。

“什么?不是亲生的?”我感觉脚崴以后,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先是受宠若惊,再是知道一堆信息量太多的秘密。我这一早上‘什么’的使用频率太高了。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对不起,”她轻拍了一下被玻尿酸填充的很光洁的脑门儿,“我太高兴了就多说了几句,你还是别知道太多,柳旭不喜欢别人八卦他的事儿。我差点忘记了。”

她在职场混了这么多年,会专门跑到我的面前说漏嘴,我看八成是故意泄露给我的。我也开始分析上了,大老远的跑来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一时有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躺下去,就好像身上爬满了虱子。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他要和杀你结婚了,他就要和杀你结婚了,他怎么能和杀你结婚呢?他不是最讨厌攀富贵的女人吗,这个杀你就很典型啊。

住院的第二天早上吃了粥,护士送进来一大袋零食嘱咐我少吃点。 “你们医院还有这福利啊。”

“陈昊主任给你买的,怕你无聊。他来的时候你还睡着呢。”

“啊,陈昊?谁?我不认识啊。”

护士一边给我打针一边说:“他可能也是受柳先生所托,他们是好朋友,还带话让我们好好照顾你。本来我们vip病房都没有了,愣是给你腾出一间,关系真硬。”

我‘哦’了一声,原来这样啊。

我给九日打了个电话。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我不想欠你钱,等下要我给你当保姆抵债。”

他这么腹黑,我当然要把内心活动提前告诉他。潜台词是我没那么多钱付医药费,抵债,哼!想的美。

不过,他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居然呵呵了两声,我脑子里飞速运转琢磨该怎样求证杀你小姐的事情,彤彤就进来了。

“哐当”一声门开了,我就感觉像在做亏心事一样呢,我的心脏病啊一下子就被吓出来了。

“哎哟我去,你这是去旅游么,简直是去送死了啊。”她今天为了验伤,居然百年不遇的把黑框近视眼镜都架上了。

她捏着我的两坨婴儿肥,左看看右看看:“还好没毁容。其实你出门的时候我就查过黄历,诸事不宜。所以我就在家闷头睡觉了。没想到就洗了一个澡,半路停水了,我满身的泡沫啊,就蹲在卫生间哆哆嗦嗦的等水来。我还以为就我特么的最倒霉。没想到……啊没想到。”

“师彤彤,你是来看望病人的么,就别刺激我了,等下我要是过度受刺激暴毙身亡,你也得陪葬!”

“我本来说上来看看,视你的病情决定买点什么吃的适合,我这一来,好家伙,还买什么啊,你这里的东西一个星期也吃不完啊。这是开超市的小老板来看过你的吧。姐姐我喜欢的各种零食应有尽有。”

彤彤拿着水果去了洗手间,一边洗一边跟我说话,我继续玩游戏。

只听“嘭”一声,伴随着彤彤的尖叫。她从洗手间出来一头撞在了进门的九日身上。

彤彤端着的玻璃盘子一下子扣在地上,碎的稀巴烂,刚洗好的葡萄啊,猕猴桃啊一下子滚的满地都是。她下意识地跳了一下脚。

九日提着笔记本,淡淡地看了一眼彤彤,淡漠地点了一下头,小心地绕开了满地狼藉,直直的走到沙发前坐下。

师彤彤跟九日又狭路相逢了。

只见她梗着脖子,瞪着大大的眼睛:“你,你,你……眼睛长头顶上了啊,不知道看着点走路?”

九日一副‘我当你不存在’的表情。

我赶紧说:“我不想住在这里了,我想跟彤彤回去。”

“不想留残疾就静养几天,在医院观察。”他边脱外套边答。”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自然是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出。”

“ 可是我现在就想出院,在这住着多贵啊,太浪费了。”虽然是抱怨听着也像撒娇。

彤彤看我们围绕住院出院这个话题一直纠结个没完,在沙发上很不自然,咳嗽了两声提醒我应该是配角出来给个镜头的时间了。

“彤彤, 你下午还要上班的吧,我叫餐厅送饭来,随便吃一点,吃了再走。”

“不吃了,我才不当电灯泡。我下班再来,这儿好吃好喝的,你好好养膘吧,到过年刚好可以宰了吃肉。”

九日眼睛停留在Ipad上,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得此闺蜜,人生不幸。”

彤彤一下蹦到他面前,示威样的:“切,那你把她领走啊,我一个人还自在呢。”

我呆若木鸡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偏向谁了,这一回合应该算平局吧。

就这样幸福的在医院住了一周,脚背已经由紫米馒头变成青稞包子了,差不多消肿了,下地走路还不是很利索,有一点不受控制的瘸。彤彤每天晚上必来陪我,关键是营养伙食很好啊,还不用自己刷碗,搞卫生,还有很多零食,我俩跟住宾馆一样,在医院里蹭吃蹭喝一个礼拜。

我发誓这一个星期里,我一点没想念幼儿园,没有想念那些同事,除了救我未遂的达子,喂我吃止泻药的周蕾。唐长老倒是派来助理口头慰问了一次,看了看这里的环境再也没提报销的事儿。

这个事件应该不大吧,报纸也没新闻呢,估计是没事。

脚好了,手肘也结痂了,弯曲的时候还是会疼的龇牙咧嘴的。我想,该出院了。

在医院的最后一晚,彤彤来大姨妈了,在家里疼得爬不起来,说起大姨妈,她不止一次抱怨,要下辈子做个男人,一不用来大姨妈,二不用生娃,三不用穿bar。

那天晚上因为彤彤没在医院陪护,所以成为了我人生中又一个历史时刻。

七八点钟,我在走廊上秤体重,看到九日在医生办公室跟医生谈话,他们好像很熟的样子,九日背对着我,医生的脸色很沉重,在劝着他什么,他一直在沉默。

我脑子里想着杀你说的话。柳希希为毛就不是他的孩子,难道他老婆不能生育,是捡来的,或者柳旭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孩子不是自己的,所以要离婚?那他干嘛对希希那么好?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我的心开始拧巴,这感觉,让我找一个接地气的比喻。就像一锅煮烂掉的面条粘在锅底,而这口锅是从电视购物花了几百块钱买的,小心肝儿因为心疼这口锅,疼痛感剧烈。

我一瘸一拐的回到病房,天花板有一只小飞虫狂躁的飞舞,停留,再飞舞,你丫敢不敢飞低一点,我一鞋板拍死你。

虫子还没打死,九日就进来了。

“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你的秘书sunny告诉我,你要跟她结婚了?”我鼓足勇气问。

他顿了一下:“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

他当场就否定了杀你的话,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杀你为什么要撒谎,她一撒谎很容易就被戳穿的啊,杀你的智商不至于低到这种程度。难道是她的一厢情愿?

“那,希希……”

“操心好你自己的事儿。”他有点愠怒。

这也是我的事儿啊,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你还单身,我至少敢跟你讲一讲‘一见杨过误终身’的故事。

我早从林姐和杀你的画外音里得到答案,知道你是单身或者即将单身,只是为了等你亲口证实而已。如果说,之前我对你是欣赏的那种喜欢,而现在我却有想得到的野心了,杀你绝对不是你的首选,把你的后半生交到她手上我不放心,如果我整容未必没有她好看。所以你三思啊。

“好,说我自己的事儿是吧,你为什么会去救我?我想要知道答案。我运气不好,我怕我哪天挂了,带着这么个破问题,多憋屈多遗憾。”

“不为什么。”

我都把阴阳相隔都搬出来了,他也不愿意解释, 我知道再逼问下去就没有意义了,何必呢。 其实我冷静下来以后想寒暄一下缓解一下当时的气氛比如问他,希希呢?这段日子还乖吗? 但是我没有勇气,我已经把他惹生气了。他一生气就沉默,一沉默就一副面瘫的样子。

他背对着我,看着窗外银色的月光,冬天黑的很早,病房里没有开灯,一个影影倬倬的轮廓在黑暗里像个孤单的剪影。

我慢慢走向他,坡着脚,一点不优雅的,还有点搞笑的样子走到他面前。

有人说,如果有人喜欢你,一个眼神即可看出心意,如果对方无意,再高调的告白也只是逼对方表态。

可是彼年,我的道行没有这么深,我连一直看盯着他看都不敢,怎么确定他的心意?又是谁给我的胆子,在这里要答案?

“如果你没有来救我,也许我一辈子都没有勇气跟你说这些,我真琢磨不透你,有时候感觉离你那么近,有时候觉得那么远。有时候我从你眼里看到的刚刚还是满心欢喜,可是几秒以后就变成了无比厌弃,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在你眼里,这些都是因为寂寞,逢场作戏?如果是这样,我奉陪不起。”

他看着窗外没有说话,好像置身事外。

“记得你第一次在我面前醉酒,提到你的爱情观和金钱观,我已经知道你的原则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个叫沈蔷薇的倒霉蛋喜欢过你。喜欢就是喜欢了,你可以觉得她很贱,很卑微,很无耻,很没有道德,很莫名其妙,她甚至搞不清楚你到底有没有老婆和孩子。本来觉得好遥远啊,够都够不着,可是这段日子,我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我没想插足你的生活,我惨淡的人生里有一次飞蛾扑火就够了,这种滋味很痛苦。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救我,是同情吗?还是喜欢?”

摔伤以后我的口才突飞猛进,已经能一气呵成表达我内心的小伤感。我怎么就把自己激怒到这个地步,把心里话都问出来了,还特别理直气壮的,好像他不知道我喜欢他,自己多委屈似得。

我觉得我真是一点都沉不住气,没有耐心,小时候我妈就这么评价我,过节家里卤鸡,我一会儿去腿上撕块肉,一会儿尝尝翅膀,等真正熟了的时候,一只肥鸡已经变成皮包骨了。此刻,我急于把自己一颗真心剖析在他面前,急于知道他半夜来救我到底出自什么心理,我急于知道他是不是也这样对他的秘书杀你,给过她要娶她的错觉?我急于参与赌注,要么他承认喜欢我,要么鱼死网破,相忘江湖。

你选同情吧,这样我尽快说服自己死心。

他寒声道:“那个素衣白裙弹钢琴的女孩四年前就死了,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我难以置信地问:“你,你在说什么?”

“我救你还少吗?第一次救你差点把命搭进去。”他说的很慢,语气很冷,我没有看清楚他的面部表情,但是这句话让我瞠目结舌,这不是在讲冷笑话吧。

“我就知道你忘记了,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内疚过?我提醒你,四年前,后海阡陌酒吧,那时候我是长头发。那一天是5月21号。”

他回过头,目光凛冽,绝望。他把内心里那个冷漠无情的小人放出来了。

我怔住了。天旋地转。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捂住嘴,差点惊叫起来。这是我一生的黑历史,我无数次梦到那双绝望的眼睛,我之所以一直留着北京就是因为要找到那个人,我以为再也不会找的那个人。

记忆被呼啦一声拉开一道血染的口子。

四年前,我那时候我还在上大学,每个晚上去一家叫阡陌酒吧弹钢琴赚外快,5月21号,是我和老板约定的最后一个晚上,因为要毕业写论文没有时间了,晚上十点,离我下班还有半小时,因为下雨人很少只有两桌客人,都是常客,其中一桌是个颓废的男人,他有齐肩的长头发,每次都会点几首曲子,听完就走,很颓废的样子,还有一桌是社会人士。他们有很明显的辨识度,短背心,紧身裤,麻蛋头,身上纹满青龙白虎,有人就亲眼看见他们把一个挡道要钱的孩子扔水里。我知道他们惹不起,就焦急地看时间,却没意识到危险在一步步逼近……那天他们喝醉了,其中一个非拉着我过去过去玩,让我别弹那些老掉牙的曲子了,我陪着笑脸喝了两杯啤酒,这群混蛋仍然不依不饶,他们把我的衬衫扯烂了,内衣带子已经露出来了,其中一个撩起我的裙子摸我的大腿,我拼命的躲闪,我呼救的声音很大,服务生,调酒师,他们若无其事的看着发生的一切,因为这几个人是常客经常会呼朋引伴带一些人来消费,大家都不敢得罪,并且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酒吧发生,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当时‘哇’的一声就吓哭了,我想尽快离开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难就难在怎么离开,我想拿啤酒瓶砸摸我胸的那个人的脑袋,可是我毕竟社会经验少,下不去手,僵持中,那个角落里点歌的男人帮我做了这一切,啤酒瓶顿时乱飞,嘈杂纷争中我夺门而逃,透过玻璃我看到那个救我的恩人势单力薄,头被摁在桌子上,血从他鼻孔里流出来,他的手掌撑在玻璃上,一个血红的印记那么触目惊心地矗立在我眼前,在我的脑子里,再也没有抹去。他也看了正在逃跑的我一眼,那一眼很复杂,目光一如今天的九日,凛冽绝望。

我像一只惊慌的兔子,一路逃到宿舍。那晚酒吧老板打电话给我说如果我想顺利拿到毕业证就不许多管闲事。那晚以后我经常会午夜梦见那个长发男子,还有那个血红的掌印,醒来浑身是汗。

过了很久我在彤彤的陪同下去那个酒吧找到当时在场的一个服务生,他说那个救我的人太惨了,被那么多人围殴,浑身是血,有人报警了,打架的人都被警察带走了。老板逼他们做伪证说是那个长发男子酒后寻衅滋事。因为把对方伤的很严重,好像被拘留了,还赔了一大笔医药费。没人提到那个懦弱怕事,没有担当的我,这件事让我唏嘘不已,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从此成为了我的一块心病。

大学毕业以后本来我舅舅已经打点好关系,回去当中学老师。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固执的留下来了,有段时间的晚上,我中邪一样,下班就拉着彤彤,一直在后海这一带游荡,寻找,看见每个长发过肩的男子我都要上前辨认一番,我企图能遇到他。还有些神经病把我们当成了站街拉皮条的。坚持一年多,我放弃了。因为彤彤说,北京太大了,是不可能找到他的,让我死心,就算找到会怎样,是先说谢谢还是先说对不起。对方一定很鄙视你,说不定破口大骂当时干嘛走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我看着眼前的九日,想拼命的解释,我真的有用心回去找过啊,可是他会信吗?

九日说,他是偶然经过那个破旧的酒吧,偶然想进去坐坐的,偶然发现那个弹钢琴的白衣女孩,一切都很偶然。那时候他处在人生的低谷,她的琴声能让他平静下来,所以那段时间他经常去,她美好得就像一个天使,让他一点一点地从低谷里走出来,所以发生那样的事情就毫不犹豫就想帮她解围,他说从来没有后悔过那样做,后来有人说女孩收了一笔钱替那帮坏人作了伪证,再后来……哎,他说他没有一直耿耿于怀,这世上恩将仇报的人见多了,就麻木了,直到再次在幼儿园相遇,我又再次伤了希希。

难怪杀你说他调查过沈蔷薇这个名字。

难怪他在幼儿园我追出去的时候问,沈蔷薇你到底想怎样,他没有说完的后半句是,伤了我不够,还要伤害希希?

难怪他会绝望地说这才是你吧,这才是不负责任的你吧,他的意思是,这才是没有良心,没有底线,狼心狗肺的你吧…… “呵。”九日低下眼睑低沉地说,“在幼儿园我就认出你了,装的楚楚可怜,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样,我真遗憾那首《星星索》的曲子都没让你回忆起来,你真健忘,我可是专门为你学的。

我哭着忏悔道:“我心里也无数次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懦弱,为什么没有勇气站出来说出真相,我怕他们找到学校来闹事,我更怕自己拿不到毕业证让我妈失望,但是我没有收钱我也没有做伪证,你相信我。如果换作现在,我一定不会那样一走了之的。后来我还去了附近的派出所,但是值班的民警说已经结案了档案都封存了,让我登记一下联系方式,调查清楚再打电话给我。后来也没有消息了。在幼儿园,我真的没有认出你,你剪了头发,那天晚上灯光太暗,几年过去了,我记不清……长相了。”

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头发长,怎么能算是特征呢,刻舟求剑的道理我都不懂吗?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我希望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再说一声谢谢你,事到如今,我应该遭受到报应的……”我喃喃自语道。

他穿好风衣,系好围巾,卷起刺骨的西北风,推门而去。

再见。

我对着他决绝的背影,轻轻地说。

既然那个白衣少女早就死了,也许他再也不想见我了,所以我要特别隆重地跟他道别,以后,再没机会了吧。 被抽空了一样的虚,一大股悲凉涌上心头。 我也终于有时间到洗手间,开冷水,从头到脚淋了个遍。晚上我发烧了。护士给我盖了三床被子我还是冷得发抖。

第二天彤彤本来说来接我出院。等到十点,邵嘉瑞来了。他说他受人之托,彤彤还是肚子疼,都快满地打滚了,他上班比较自由来接我一样的,因为考虑到我脚还不利索,还找客户借了辆宾利。我发微信埋怨彤彤,还不如让我打车回去呢,多麻烦邵嘉瑞啊。彤彤说她可是给这小子发了两百块红包呢,就当叫了专车,随便使唤。

邵嘉瑞扶着我走到大厅,有人从后面拍了拍我肩膀,一回头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戴口罩的大高个。一股消毒液味儿扑鼻而来。

“今天出院啊?”他边说,边摘下口罩。

我愣了一下,还好他戴着工作牌。陈昊,心脏外科副主任医师。

“啊,是啊,陈主任,听护士说你去病房看过我,谢谢你买的零食,很好吃。”

他笑笑:“甭客气,自己人。怎么不等柳旭啊,那小子一早打电话说忙完过来的,这是你朋友啊。”

“嗯,没事,我先走了,再见。”听到陈昊提到他的名字,我还是打了一个寒战,嘴角一丝苦涩,他怎么会来,就算来,也不是为我而来,我千辛万苦想找的恩人,却不知道在他心里,却是仇人。连我唯一喜欢的人,也一并走失了。

一路上我们都沉默不语。邵嘉瑞虽然玩世不恭,但是很识趣,这点也为我们后来成为好朋友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到楼下,熄了火,他绕到右边来扶我下车。

这种情况下碰到王表,其实并不意外。彤彤说我住院期间,王表来过好几次。只是没有告诉他我住院的事情,知道我不待见他,怕不利于养伤。门把手上有时挂着水果,有时挂着多肉植物,前天回来还挂着两双粉色的狗熊毛拖鞋。彤彤说那天她在家,还听见他轻轻的在门外敲门,没人开,放下东西就走了,还好我们小区人素质都不错,没人顺手牵羊。彤彤说每天都想早点下班回去等惊喜,早上起来第一件事看看门把手有早点不?那种不沟通,完全靠运气,好像小时候早上起来去鸡窝捡鸡蛋。她兴奋地说,让我赶紧回家体验一下那种感觉,棒棒哒。

王表为了挽回一段感情,真是下了血本啊。可是我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我喜欢的人已经看透了我是个恩将仇报,懦弱,没良心的坏女人。到底用坏还是用贱,我斟酌了一下,还是又坏又贱吧。

我脚刚落地,王表提着一袋子土豆从小区另一个小门进来了。

他先看到的我们,在离我八米左右的位置定定的站着看着我们。邵嘉瑞也从后备箱里拿出进口的车厘子还有色泽诱人的蛇果。

王表半张着嘴,看我从宾利车里下来,疑惑地问:“蔷薇,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瞎了吗?自己不会看吗,瘸了。”我一肚子的邪火朝无辜的王表劈头盖脸地胡乱地发。

“你们去哪儿了?”王表显然被我吓到了,惊恐地看着我问。

“我们?我们去一个有海的城市度假了。嗯对,度假了,刚回来。蔷薇的脚是潜水的时候被鲨鱼咬了。”邵嘉瑞看我这么不待见王表,补充道。

“就你俩去的?”王表半信半疑的指着邵嘉瑞,问我。

邵嘉瑞微微点头。那风度翩翩的神态,处事不惊的表情真特么给我长脸。

我挥手跟邵嘉瑞说:“把东西放着吧,你去忙吧,不是要签个几千万的大单子吗?晚上忙完咱们去吃饭。”然后示威样的看着王表。

邵嘉瑞抬了一下眉,从嗓子里“嗯”了一声,坏笑着开车走了。

我黑着脸呵斥王表多管闲事。另一个略有同情心的我跳出来说,沈蔷薇特么还是人么,人家已经改好了,悔过自新了,带着没有化肥污染过的老家捎来的土豆上门来赔罪了,这样赤裸裸的戳王表的心,好么。

我知道自己有多操蛋了,我无法正视道德败坏又是撒谎精的沈蔷薇。

王表提着大包小包到门口站定,不吭声,还保持着军姿里稍息的姿势等彤彤给我们开门。

我让他走,他没动。

我拽了一下他的袖子:“你没带耳朵,还是没带助听器啊。”

“我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做的没有?”他小声嘀咕道。

“快滚。谁叫你倒霉,谁让我今天心情不好。”

他把袋子往地上一放,马上发现差距了。灰头土脸的土豆在那些光彩照人的水果堆里就好像珍珠堆里的死鱼眼,那么显眼。

哎,不是说好不记仇的吗,我这是作甚,这么揶揄这么腹黑,王表到底犯了什么错。

彤彤披着外套开完门又回床上蜷缩着了,这几天没有王表这个清洁工,略显凌乱。花也有点蔫了叶子也落了一层土,茶几上好多瓜子壳龙眼核。垃圾也满了。我想喊王表回来,可惜他已经走远了。 刚拿去拖把,马上就扔下,强迫症啊洁癖症赶紧的该憋一憋了,我还是病人啊,从身体到心理都是伤,还是好生修养着吧。

我躺床上给周蕾打了一个电话,探探风声。

周蕾先汇报了她的工作日常,在准备伺候太子公主们吃午饭,大家运动过度,都饿的嗷嗷叫了。李老师去抬饭了。然后问了我的脚伤。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下周差不多能上班。”

“不容易啊,我还以为你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呢。可把我们给害惨了,太阳班的刘老师调到我们班了,就因为你闺女柳希希每天雷打不动的要嚷着要找你几遍,做操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午睡起来穿衣服的时候,放学送去坐校车的时候。跟定了闹铃一样哭闹一阵。烦死了。”

希希从那次烫伤我手以后,打电话她妈回不来,她觉得自己没妈妈被欺负不硬气,有一天午休起床非要让我给她穿衣服,并突然改口叫我蔷薇妈妈了,老师们纷纷猜测肯定是她爸爸教的。尤其是希希还特别生动形象地讲解了她生病我留宿她家,我,她,她爸爸睡一张床上这个事儿。整个园都传开了,我百口莫辩。

刚在床上躺下,邵嘉瑞的微信每日笑话如期而至,不用看时间我也知道,中午十二点半了,小邵同志在吃午饭。

从上次ktv聚会以后,小邵同志在饭点儿就会发笑话,提醒我这个人活灵活现的存在着。

从不客套,也不寒暄。

一开始发蚂蚁大象的笑话。

第一天正午十二点半。

一蚂蚁看见一大象向它走来 便把自己埋在沙里,只留一条腿在外面, 燕子看见了便问:“喂,蚂蚁,你在干吗?” “嘘,不要做声我想绊死哪该死的。”蚂蚁回答道。

我:然后呢?

第二天正午十二点半。

燕子又看到一群蚂蚁排队向前走, 就问:“你们做什么去呀?” 领头的蚂蚁回答:“昨天绊大象摔了一个跟头,摔成重伤,我们一起去给他献血。” 过了一会儿, 燕子看见蚂蚁又拍着队回来了 就又问:“怎么这么快就抽完血了?” 领头的蚂蚁回答:“只有一只蚂蚁的血型和大象相同,所以我们都回来了,就抽他的好了。”

我:难道还有?

第三天正午十二点半。

麻雀看见一头大象躲在一根草后面,把一条腿伸出来 就问:“大象,你在干吗呢?”?“嘘,别让蚂蚁听见,前天他绊伤我弟弟,今天我也绊他一次。”

我:……

第四天正午十二点半。

麻雀又看见一群蚂蚁排队向前走, 就问:“你们做什么去啊?” 领头的蚂蚁说:“昨天大象躲在草后面想绊我,我就把丫的腿给踩折了,现在去抬他去医院。”

我:小邵同志,你够了!

接下来,从动物过渡到人类了。小明上场。

一天,小明哭着回家,他爸爸问他为什么哭? 小明说:“今天上历史课,老师问他,八国联军是怎么来到中国的,我说不是我带来的,老师他就骂我。 ”他爸爸打电话给老师:“老师,你怪错小明了,小明虽然有点调皮,但我向你保证,八国联军绝对不是他带来的。” 老师:“滚。”

又有一天,老师带一群小朋友到山上采水果, 她宣布说:“小朋友,采完水果后,我们统一一起洗,洗完可以一起吃。” 所有小朋友都跑去采水果了。 集合时间一到,所有小朋友都集合了。 老师:“小华,你采到什么?” 小华:“我在洗苹果,因为我采到苹果。” 老师:“小美你呢?” 小美:“我在洗蕃茄,因为我采到蕃茄。” 老师:“小朋友都很棒哦!那小明你呢?” 小明:“我在洗布鞋,因为我踩到大便。”

我记得我看到小明踩到大便这个笑话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喝着番茄蛋花汤。一股汤汁从鼻腔里喷了出来,手忙脚乱之际又打翻了剩下的半碗。

旁边的老师看着我捧着手机狼狈的样儿,都停下来八卦是非,特别关注了一下我的现场直播。他们就纳闷儿极了,抛开当三儿道不道德且不说,简直是幼儿园里一颗冉冉升起的奇葩怎么就被高帅富看上了。当然了这些是后来周蕾告诉我的。

我费了厨房半卷手纸才处理干净一片狼藉。

然后饭盒也没刷,一脸黑线的去厕所找个坑位蹲下,给邵嘉瑞回微信:问候你二大爷的,害姐出洋相!

他仍然雷打不动的每天准时更新笑话,从不闲聊。小明也长大了,过渡到家庭夫妻笑话了。

今天发的这个,让我不顾形象的捧腹大笑,我的笑点是不是太低了。

深夜的街上一个没穿衣服的男的 打了一辆出租车。女司机上下左右的一直盯着男人看,那男愤怒的问:“你他妈看什么呢?”女司机回答说:“我看你他妈的从哪掏钱!”

我回:哈哈。

碰见特别好笑的我会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手机充电,睡觉,从医院回来以后,我的睡眠就开始不好了,这也是我应得报应的一部分吧,我自己活该。我扔了那个芭比娃娃,我下定决心好好工作,再不给唐长老添乱。看看她退休的时候,能不能欣慰地发现多了一个园长备选。

彤彤每次身体抱恙都会折腾杨得,今天也不例外。

杨得就是那个澳洲小袋鼠,悉尼那边此刻是是晚上九点多,跟北京有两小时的时差。彤彤的眼圈又泛红了,肯定是刚才哭过,又是老一套台词我都腻味了,要不就是我都疼死了你都不在身边,要你有什么用,要不就是你再不回来我就找别的男人了。

我讨好地捧着纸巾盒双手奉上。

摄像头里澳洲小袋鼠戴着厚厚的瓶底眼镜儿,头发微卷,偏分,白胖白胖的,有点范伟年轻时候的神韵。笑容可掬的模样感觉挺和蔼可亲的。不管彤彤说什么他都不温不火。

彤彤抽噎了一下说:“杨得,我喝口水去,你跟蔷薇聊聊。”

我凑到视频前比了个剪刀手说:“杨老师,你俩都聊啥了,你看把我们彤彤都聊的口干舌燥的。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迎娶我们女神?再不下手黄花菜都凉了。”

“别急,我肯定会回来的,你放心。帮我好生照顾彤彤。哥不会亏待你。”

彤彤喝完水,情绪也调整好了,我就知道接下来又要进行的内容了。

她根本就当我是个摆设,沉浸在二人世界里,从不避讳我。但是我一般都会在着沙发里捧着手机打掩护,假装没听见。 彤彤高兴以后,挤进我的被窝来我身上蹭,环着我脖子撒娇。我往里挪了挪,给她盖好被子让她别闹了我烦着呢。

她软绵绵地说:“蔷薇,你听我说,那个假日本鬼子也太小心眼了,这么多年了还耿耿于怀,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当时那种情况谁都会自保的,你也别内疚了, 你们现在就算是两不相欠了,忘了这件事吧。”

我叹了一口气,关了台灯说:“你要睡就睡,别哔哔。”

“要不然你考虑考虑邵嘉瑞吧,我觉得他虽然贫嘴,但是人挺好的,处处看呗,说不定……”

“你是换行业了啊,真操心。滚你自己屋里睡去。” 脚好以后,我就去幼儿园报道了。据达子说有几个伤的比较重的同事还在医院住着。

达子还说,他想去医院看我,又怕我责怪他当时没接住给我添堵。

我咧着嘴笑笑。

传达室放着一排蔫了的蔷薇花束。我呆呆地站在冬天的晨雾里,看了好一会儿。

达子说:“花店的伙计非要送,付钱的人交代是包月的,不管人在不在,反正花我们是履行承诺送到了。从这个月开始就没有再送了,估计是这季节也没有了吧,你看看干的跟木乃伊一样。这玻璃房啊太晒了我也没顾上浇水,花瓣一抖都快掉光了,就成这德性了……”

达子的嘴还在翕动。

我把其中一片还没来得及开放就已经枯萎的花苞摘下来夹在教案里,嗅了嗅,尚有淡淡的香气。

又要开始苦逼的工作,这么久不上班,业务都生疏了。我先拐到唐长老办公室报到, 蓓蕾班的孩子们在欢快地唱歌,我踢踏着芭蕾舞步哼着《天鹅湖》就上楼了,到二楼楼梯口,刚好看见唐长老,还有两名主任一同向我行注目礼。

“张园长好,李主任好,熊主任好。”我九十度鞠躬行了三个大礼。

“沈老师这状态不错,真看不出来是脚受过伤啊。”熊老师意味深长地说。

“我这也是锻炼一下,促进恢复嘛。呵呵。”我尴尬地解释。

唐长老说:“既然没事了就好好上班。你们班上周缺勤的孩子有点多,去逐一打电话给家长了解一下情况,你下班以后来办公室汇报吧,我正好有事找你。”

目送完领导一行,我的心情陡然跌岩起伏,唐长老找我准没好事,一定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进到班里,小朋友在排队用淡盐水漱口,洗手,准备吃早点。

很多小朋友都围过来,亲昵地尖叫:“沈老师,沈老师,我们好想你啊。”

我摸摸这个,亲亲那个。大家都争前恐后的往我怀里钻,让我抱。

希希本来是躲在窗帘后跟挨着她的肖佳琪窃窃私语。看到我进来,并无特殊的举动,露出一排小米牙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明媚而生疏,她是知道什么了吗?九日会告诉她吗,她还会喜欢她的沈老师吗?

冬日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暖暖的照进来,孩子们听着音乐,在吃着椰蓉包,喝着热牛奶,周蕾在一边准备教具,生活老师都在忙着擦被顽皮的孩子弄洒的牛奶。

有点小嘈杂,孩子们想交头接耳,又怕被老师发现那种偷偷的窃窃私语。

有种雨后春笋蓬勃生长的感觉。像重新活过来一样,很美好很清新。

再见吧,昨天。从今天开始谁也别想伤害我。我要做一个内心强大的人。

过了一段自我催眠的日子,我每天都盼望着快点过年,过年就可以回家了。我跟彤彤说,过年一回家看看我们家的大黄牛,小黑狗,还有小时候经常去摘野果的小山坡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我想找的恩人也找到了,我的心愿也完成了,在北京除了她我谁也不牵挂了,如果碰到混得不错的老同学,彼此有感觉也许就嫁了,生两个娃,平平淡淡了此一生。

午休的时候,发现手机欠费停机了,出门充话费。大门口停着一张香槟色的车,跟九日的一模一样, 我像触电一样退回来,躲在篱笆墙这边,心里砰砰砰地跳个不停。直到一个胖子从车里下来拿了一包衣服给大班的老师。

他在做什么,出差还是上班?还在恨我吗?他还像过去那样藏有很多心事吗?他难过的时候还会喝很多酒吗?喝多以后有人照顾吗?

沈蔷薇啊沈蔷薇,你可真能操心呀。

下午孩子被接走以后,陈助理来通报,唐长老要找我谈话了。

心里忐忑不安,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进办公室的时候,唐长老抿了一口茶,放下保温杯,正襟危坐。

她坐我旁边把我的手拉进她怀里说:“小沈老师啊,你有对象了吗?”那双手真温暖啊,让我一下子想起我妈妈。

我使劲摇摇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唐长老想退休以后开婚介? 唐长老干咳了一下,说:“我听其他老师说,你腿受伤以后被希希他爸接走了而且没有住我们园安排的医院,我可没有老糊涂,你是个成年人,还受过高等教育,应该懂得礼义廉耻,不是我说你……”

于是就开始说我了,说累了就喝口茶,然后接着说,轻描淡写,呢哝软语。满是关切。

唐长老在说话的时候,为了防止她的唾沫喷到我脸上,我就侧过头,刚好看到九日曾经坐过的那张椅子,想起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轻敲的样子,还有那带着寒意的眼神。那天他就把我认出来了,这么几年他每每想起救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被冤枉遭受牢狱之灾,是不是很寒心?所以当我再次伤了希希,他才会失望透顶,恨我入骨?

她说:“小沈老师,你要想想你老家的妈妈,她如果知道会失望吗?”

我还想起九日说那个白衣少女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死了,难以言明的情绪到了顶峰,眼泪像决堤的海,我趴在唐长老腿上哭得像个泪人。她一边安慰我一边跟我道歉,说她言重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哭什么。

我虽然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不太乖的孩子,但是我发誓,除了那次酒吧事故现场逃走,我问心无愧没有对不起谁。我笑着跟彤彤说我忘了,这句话绝对是骗人的,得不到他的原谅我日夜难安,我恨不得把一颗真心挖出来祭天。

难过的时候我就折磨彤彤,拉着她去做头发,去欢乐谷坐过山车。去ktv唱歌,去逛街买一堆并不喜欢衣服。去超市买一堆垃圾食品。按道理应该是催肥的节奏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体重已经飞速的降到五十公斤以下,对于光脚一米六五的我来讲,象一株营养不良的松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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