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儿子的眼睛没事吧？”赵言耳边传来母亲秋清妍急切的声音。

“赵夫人您放心，手术很成功，赵小公子的眼睛已无大碍，”医生一边给坐在病床边的赵言拆纱布，一边说道，“今天拆掉纱布，应该就能恢复视力。”

秋清妍靠在赵远怀里，激动的眼睛泛红：“老公，言言总算又能看见了。”

“嗯。”赵远按捺住激动，安抚的拍了拍秋清妍。

相比之下，坐在病床上的小男孩要比他的父母冷静的多，他安静的坐着，等待医生将眼前厚厚的纱布一圈圈拆下来。

随着眼前的纱布越来越少，他似乎已经能感觉到光，当最后一层纱布拆尽，赵言眼皮颤动，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明。

医生伸手在赵言眼前晃了晃，问：“看得见吗？”

赵言点头：“嗯。”

秋清妍站到赵言面前，俯下身声音带着哭腔，微微颤抖着问：“言言，看得见妈妈吗？”

赵言：“看得见。”

秋清妍猛的抱住儿子，喜极而泣。

赵言的眼睛不是天生就瞎，他从小体弱多病，五岁那年冬天，更是因为不小心掉到了小区的人工湖里，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引发了多种疾病，其中最严重的要属角膜炎，眼角膜在那场高烧中发生了不可逆性的损伤，致使失明。

赵言过了五年盲人的生活，几个月前，赵远才给赵言找到合适的角膜，突然的转变让他不太适应。

回家路上，赵言带着墨镜坐在后车座，侧头看着窗外阔别已久的风景，一言不发。

“言言，待会想吃什么？”坐在副驾的秋清妍一路都很激动，侧着头与赵言说话，“在医院待这段时间感觉都饿瘦了，可得好好补一补。”

赵远无奈：“老婆，言言现在还忌着口。”

秋清妍：“啊对，我都给忘了，等我回去先研究研究再说吧。”

赵言并没有特别认真在听父母讲话，而是在回想刚才在医院看到的一幕。

出院前，有辆救护车送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病人，一群医生护士推着救护床往手术室跑，就从赵言身边路过，赵言清楚的看见在人群上方飘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东西，赵言不知道该不该说那东西是人，因为虽然是人形，却仿佛只是幻象，薄纱一样没有实体。

他就飘在那群救人的医生护士上方，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赵言也问了自己的父母，他的父母对那个飘在半空，满身是血的人也视而不见，安慰他可能是眼睛刚恢复，看错了，赵言只能作罢。

——

赵言的父亲赵远是阳城有名的玉石经销商，不能说是富可敌国，那也算是家财万贯，赵言从小不缺吃穿，住也是住的高档别墅，为了照顾他，秋清妍更是安排了三位阿姨，一回家三位阿姨就都凑了上了，仔细的询问赵言的情况，赵言这还是第一次知道三人的长相。

秋清妍简单的说了赵言的情况，就开始给三位阿姨说医生的医嘱，和三位阿姨一起讨论赵言的餐饮问题。

“爸爸，”赵言侧头对赵远说，“我有点累了，想回房间。”

赵远：“好，你到楼上好好休息，不要让眼睛太累。”

赵言：“嗯。”

赵言凭着记忆走到自己的房间，摘下墨镜扔到一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浴室里，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是最抓人视线的地方，眉目细长，眼尾上挑，瞳色偏浅，细看竟有些微微泛红，看人自带一股慵懒妩媚，因为常年不见光，肤色白的近乎有些透明，五官很是精致，只不过现在年龄还小，带着婴儿肥，没那么棱角分明，艳丽的长相被奶气的可爱弱化不少。

赵言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以前眼睛没坏时，遇见的叔叔阿姨都会夸他漂亮可爱，他比其他小朋友都要受欢迎，只不过不记得自己是这幅模样，抬手摸了摸脸颊，有些出神。

“你很漂亮。”

突然的说话声在赵言耳边响起，吓了赵言一跳，可四处看去，又看不见人，以为是幻听。

“我吓到你了吗？”

这次赵言是真的确认不是幻听了，他皱眉问：“你是谁，躲在哪，为什么装神弄鬼？”

“我叫司明，司法的司，日月明，”只听那个声音继续说，“我就在你身边，你想看见我吗？”

赵言抿了抿唇，点头：“嗯。”

随后，赵言就看见在他身侧，凭空漫起像烟一样的东西，但比烟要有质感，不乱飘，反而像是受到控制一样的流转，最终飘散，在白烟中显现出一个人。

赵言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番，这男人比自己高很多，长身玉立，生的秀眉白面，看着很是清隽，说话也温声细语，给人的感觉像江南的烟雨一样，缥缈又清灵。

赵言戒备的声音问道：“你就是司明？”

司明目光柔和的注视着赵言，温声说：“是的。”

“你是神仙吗？”赵言看他仙气飘飘的模样，有些疑惑的问。

司明轻笑：“我不是神仙，只是一只鬼而已。”

赵言皱眉：“鬼？”

司明：“对。”

“既然你是鬼，那我为什么可以看见你，还可以听见你说话？”如若不是刚才不正常的一切，赵言一点会觉得这人是个说胡话的神经病。

司明解释道：“因为你现在有了一双可以通灵见鬼的阴阳眼。”

赵言微怔：“是我新换的这双眼睛吗？”

司明：“对。”

赵言皱眉：“那我在医院里看见的那个人也是鬼，不是我看错了？”

司明：“是的，他是那个病人的鬼魂，刚离体不久。”

赵言：“那个人……他会死吗？”

“看他的气运，”司明说，“如果医生治疗及时，能在魂魄完全飘离之前挽回肉体机能，那他就还能活。”

赵言沉默：“……”

司明以为他是害怕了，便问：“害怕吗？”

“不害怕，”赵言摇头说，“不过既然你是鬼，为什么出现在我家？”

司明：“因为我还有心愿未了，不甘心就这么去地府投胎。”

赵言明白了他的意思，挑明了问：“你是想让我帮你？”

司明：“嗯。”

赵言：“为什么找我？”

司明抬手虚抚了一下赵言的眼睛，目光柔和的像是在看什么珍贵宝贝：“因为你的这双眼睛是我的。”

赵言不动声色的撤身，问：“什么意思？”

“几个月之前，我因为一起交通事故意外去世，”司明默默收手，解释道，“去世前捐献了我的身体器官，你的眼角膜就是其中之一。”

赵言看着眼前谦和的男人，怎么都想不到他已经死了：“……谢谢。”

司明笑：“不客气，反正我已经死了，能帮到有需要的人我很开心。”

赵言对司明已经放下了警惕，知道他要想害自己，早动手了：“那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司明垂眸，语气轻缓的说：“我想要找一个人。”

赵言：“找谁，要去哪找？”

司明安抚说：“先不要着急，现在时机不到，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些再说吧。”

赵言：“等我长大要好久，你不会哪天突然不见了吧？”

司明淡然一笑：“不会，那个人我一定要找到，所以我会等你长大。”

“……”

“我以为鬼都是坏的。”赵言从浴室出来，坐到房间的飘窗上，他失明的时候，很喜欢躺在上面晒太阳，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温暖。

“鬼并不全是坏的，”司明轻轻一抬手，被赵言扔在远处的墨镜就飞到了司明手中，司明顺手将墨镜给赵言戴上，“一般人正常死亡之后，只会变成冥鬼，它们几乎没什么意识，更不会去害人，但有些人并不是正常死亡，死前如果有巨大的恨意或是怨气，死后变成鬼也不会安分，这样的鬼往往就会害人，自然算不上好。”

赵言：“你很了解？”

司明：“我生前也有阴阳眼，所以清楚一些。”

赵言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什么都好奇：“阴阳眼除了看见鬼，还有什么用吗？”

“嗯——没什么特别的作用，而且，”司明顿了一下继续说，“阴阳眼其实不算是好东西。”

赵言：“嗯？”

司明：“生有阴阳眼的人体质都是偏阴的，这种人阳气弱，往往容易招来邪祟的东西。”

赵言：“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司明：“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赵言墨镜下的眼睛盯着司明，突然问，“你也是因为阴阳眼才死的吗？”

司明笑了笑没说话。

赵言：“你要找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司明沉默过后，说：“关系不方便告诉你，但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赵言：“他还活着吗？”

“活着，”司明打断赵言的继续询问，“我可以叫你言言吗？”

赵言：“随便。”

司明思忖片刻之后，问：“言言，你想学习道法吗？”

“你想让我出家？”赵言抬眼看着司明，语气怪异。

“没有，不是出家，”司明被他的说法逗笑了，“只是跟着老道士学些用来护身的道法。”

赵言：“听着挺有意思，学会了能捉鬼？”

司明：“可以，但主要目的还是让你有点自保能力。”

赵言：“那就去学呗。”

“你怎么这么听话，”司明清隽的眼眸看着赵言，颇为无奈的问，“不怕我是要害你？“

赵言反问：“你会吗？”

司明：“不会。”

“那不就得了，”赵言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大咧咧的说，“要去哪里学？”

司明：“清虚山上有个清虚观，里面的道人都有点道行，你要有意向，可以去试试。”

“清虚山？”赵言说，“那不就在阳城里面吗？”

司明：“嗯，远了你父母大概也不会同意。”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赵言坐起身，伸了伸懒腰，“我还得想办法让我爸妈同意送我去清虚山。”

司明：“倒也不急着现在就去，你父母肯定不舍得，你还小，大可以再等几年。”

“学这些东西不都讲究从小打基础吗？”赵言说，“按理说我已经比别人慢了一节，当然是越早去越好。”

“你想干嘛？”司明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怕是心里已经有打算了。

赵言狡黠一笑，颇为神秘的说：“我自有妙计，你等着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