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羽妃1
燕王端坐在书房的中央,穿着月牙白色的盘丝袍子,正在欣赏着摆在书桌上的一幅山水画。印雪按照水心教的礼仪向燕王问了安,低眉顺眼的做小媳妇状:“不知王爷叫妾身前来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本王得到了前朝画家的一幅遗迹,久闻雪妃秀外慧中精通文墨,特请你来品玩一下。”
秀外慧中?精通文墨?我?此时,印雪的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你看,我没有蛀牙吧。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妈的,现在不是想广告的时候!我以前是学过国画,可是人家画松树的时候我画了个带着个杆儿的松饼,被老师直接踢出去了。现在叫我“品玩”这山水画?怎么不直接叫我画一幅呢!反正都不会啊!印雪硬着头皮围着书桌转了几圈,口中不时自言自语来拖延时间。
燕王说这幅画叫做“红梅图”,可是画中却是在一片天寒地冻中,一个头戴蓑笠的老头在江边钓鱼,有个屁的梅花!难道那花在画的背面?也没有啊。送到王府的肯定都是很值钱的画,难道这个会是抽象派的?印雪把画翻来覆去的看,那幅画都快被她揉烂了。她偷偷瞄一眼燕王,发现他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臭脸。看来,这画他也不是很心疼的样子,真是有钱烧的慌。算了,反正他也不在乎,何不大胆一试?印雪拿起燕王的茶杯,就往画上浇去。周围的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齐刷刷的看着她。印雪不管他们,继续盯着那画看。以前看“少年包青天”的时候,她见到过这种画画的手法,据说是先用对水敏感的颜料画一层画,接着换种颜料再画另一层。遇水后,图画便会变为第一层的样貌——照说这幅画不会无缘无故起这个名字的,反正她也不会鉴赏书画,只能大胆一试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可画面没有任何变化。印雪心中很是紧张,死死的盯着面前湿漉漉的图画。此时的她并不知道燕王的心思并不在画上,而正在深深的打量着自己。
她真美。燕王在心中由衷的赞叹了一声。每次见面,这丫头都会给自己不同的感觉。有时候,她像仙女一样飘逸;有时候,她像母亲一样温柔;有时候,她就像春天的花朵一样娇柔。可为什么这丫头的行事总会出乎常理呢?真是和以前的循规蹈矩有很大差别啊!这个,究竟是她真实的性格,还是蓄意的伪装?
而印雪并没有察觉到燕王复杂的心理变化,一门心思扑在面前的书画上。“变了,变了!王爷你看,真的变了啊!”望着逐渐变动的书画,她开心的把燕王拉到桌前,就差搂着他一起跳舞了。她的欢乐引得燕王也兴奋了起来。
画面果然在慢慢的变化着。一朵红梅先浮现,然后其余的竞相在纸上出现。火红的梅花绚丽极了,都照亮了整个屋子,大家的眼神也都转为惊艳与不可置信。谁能想到画中有画?这也太神奇了吧!燕王意味深长的看着印雪。他的眼里有太多东西,看的她心惊胆战。难道是我做错了吗?朱元璋赐给燕王的女子必定不会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刻意守拙只会引来怀疑。我只是想让他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是知无不答的,可谓是坦坦荡荡。难道还是装作愚笨才更能让他放宽心?这男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印雪只觉得心中很乱,因为这些心计并不是她朝夕间所能想到的。以往的生活都很平淡,和朋友的交往也不必动什么心眼,可如今的生活真是让人觉得步步惊心啊。印雪的慌乱与不安并没有被燕王忽视。他很有兴趣的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终于笑道:“想不到雪妃真是博学多才,以后本王可要好好的注意你了。这幅画就赏赐给雪妃,希望你好好保存。还有,明日的家宴记得出席,少了你的话本王会觉得很无趣的。”死狐狸,笑得那么奸诈,一定没好事!可印雪不得不承认,朱棣笑容真是很美,美到让她心慌意乱。
第二天便是清明了。经过一系列冗长的礼仪,印雪只觉得浑身酸痛,不住敲打她快要跪断的双腿。今天的祭祖的日子,燕王的妻妾们都是素服打扮,看起来倒比平时“你桃红我柳绿”的葫芦娃风格顺眼了许多。祭祀完毕,王爷在花园设宴。
坐在首席的自然是燕王和燕王妃了。王妃今天穿的十分朴素,只带了一串上好珠链,神态安详平和。坐在王爷右侧的是他最宠爱的淑妃。此时的她正忙着为王爷斟酒、撒娇,一点都看不出往日的骄横。其他妃子在印雪“养病”期间都基本来过,而印雪也都很好的领教过她们的“温柔贤德”——坐在淑妃侧手边的是爱装可爱的黄妃,她是燕王妻妾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但就数她最不服老,今天脸上的粉足足擦了两斤;淑妃右边的是爱伤春悲秋的肖妃,印雪“养病”,她掉的眼泪比“病人”还多;接下来依此是许妃、董妃和乐妃,她们丑人多作怪的时间比较少,看起来也柔顺的多。这些妃嫔都是以自己的姓氏或名字册封的,只有燕王妃与淑妃是皇帝亲自册封,身份分外尊贵些。据说,今天本来会有一个“贵客”出现,可那客人身体不适,并没有参加这次宴会。想来这“贵客”也是王孙公子级别的吧,会不会比朱棣还英俊呢?
印雪呆呆的想着,突然发现坐在角落那个一袭白衣、目光如水的女子自己一直没有见过。那女子面容娇柔,只是梳着最简单的发髻,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就像仙子一样脱俗。印雪远远的看着她,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熟悉的感觉。她是谁?难道她也是燕王的妻妾?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却感觉如此熟悉?看来朱棣这个大色狼,也总算找了个质量良好的老婆了。燕王走下座位,一把把印雪搂住,将她安排在自己身旁。印雪被吓了一跳,脸也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王爷的怀抱,充满了霸气与温暖,竟然让她有些留恋呢。而当其他妃子的眼神齐刷刷的杀过来的时候,燕王早已始放开了她,开始谈笑风生。印雪心中稍稍失望,放眼望去,发现周围的女人们都是星星眼,正闪闪发光。
她突然有些失落。不可否认,燕王的确很英俊,他的霸气更是充满了男儿气概。如果不知道他的历史,不知道他的为人,我会不会喜欢他呢?不,一定不会!我们一共才讲了几句话,难道我会爱上一个今后会弑君的男子,会和三千个女子抢一个老公吗?我不要这样的生活!爱情,只能是一对一的。印雪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却突然发现白衣女子正在静静的打量她。白衣女子见印雪注意到了,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真是倾国倾城。印雪以前“生病”的时候并没有见过她,看来她的性情是天生冷淡。这样也好,总比那群葫芦娃有品多了,一身白衣跟个小龙女似的,纯洁而冷傲。只不过,燕王可比杨过讨厌多了,又没杨过帅,又那么花心。
眼前这个女子的笑容,还真是令人温暖呢。印雪受她感染,也笑了起来,觉得整个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她总感觉那白衣女子似曾相识,好象与她已经认识多年似的。这种感觉真是奇怪。
后来,仿佛听到有人起哄让“羽妃”表演舞技,然后众人就一阵喧嚣。白衣女子的眉头轻皱,但很快就站起身来,落落大方。原来她是羽妃啊,连名字也那么好听,倒真是人如其名。
现在已是初春,园中的百花陆续开放,芳香扑鼻,姹紫嫣红的分外好看。羽妃换上了雪白镶铃的舞服,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她舞着,舞着,宽大的衣袖显出无限的妩媚,飞扬的头发带来无尽的飘逸。她就像是落入凡间的精灵一样,美得令人窒息。别说燕王,就连其他女子也都被她吸引,看的是目瞪口呆。一曲结束,羽妃低头行了礼,竟不等王爷说话就自顾自的回到了座位。众人都在小声嘀咕着她的无礼,唯有印雪震惊的要跳起来了。
小艾,她是小艾!只有小艾,才会有那么清冷的气质;只有小艾,才会跳那曲“轻舞飞扬”!大二时的那场舞会,她至今印象深刻。那天,小艾也是一身白衣,跳着自己编写的舞蹈“轻舞飞扬”,引来满堂喝彩。可为什么我现在竟会看到这熟悉的舞蹈?难道小艾也来到了明朝?
印雪脑中闪过无数猜测,激动的都快哭了起来。燕王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心中的疑惑甚多。他这些天冷眼观察,感觉印雪这丫头的天真无邪并不像是装的,而是她原本就有的性情。但这样的话疑点更多了——早有人汇报说雪妃“丧失记忆”,但燕王并不相信。他觉得父皇赏赐的这个女子美则美,但就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双眼睛,让他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不被父亲信任的悲哀。可他没有想到,这样的“棋子”竟会有如此出人意料的一面。她的笑、她的怒都是发自肺腑,都那么可爱,有着这个王府最欠缺的真诚。究竟是什么会让这丫头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淑妃见燕王盯着印雪想的入神,不免心中不快。她走出座位,用嗲的吓人的样子向燕王撒娇道:“王爷,妾身也准备了一支舞曲,希望可以为姐妹们助兴。”燕王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难得爱妃有心,那本王可要一饱眼福了。”淑妃得意洋洋的看了印雪一眼,也开始起舞。平心而论,她的舞技虽说比不上羽妃,也算很不错了,居然能把一支“贵妃醉酒”跳的那么****。她双手举着酒杯,一会做迷离状,一会做狂野状,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在现代的夜总会的话一定是个头牌呢。但明朝的风俗毕竟与唐朝不同,大家的脸上都出现了三道黑线,连燕王也努力装出很欣赏的样子,尽量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淑妃却越跳越起劲,开始转到燕王身边,借机献酒。燕王没有接过酒杯,很努力的保持着微笑,脸上的表情却是僵硬无比。见他那张尴尬的脸,印雪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就觉得身上一阵清凉。
淑妃做出一副很惶恐的样子,急忙拿手绢擦试印雪那湿透了的衣服,一边擦还一边用很恶心的声音在那唱歌:“哎呀雪妃妹妹啊,都是姐姐不好啊,一个不留神把酒撒你身上了啊,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姐姐的气啊……”印雪只觉得身上湿湿嗒嗒的,身后的水心也急忙跪在地上给她擦拭。印雪强压住把淑妃打一顿的怒火,笑道:“没关系的,谁不知道淑妃姐姐心肠好啊。知道妹妹命中缺水,便上次把我推进池塘,这次又把酒撒在我身上给妹妹我“补水”。妹妹谢姐姐还来不及呢。”她记得水心说过自己是“失足落水”的,现在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往淑妃身上泼泼脏水气气她。而淑妃的表情突然变的很惊恐,脸色苍白的吓人,但是嘴巴仍然不饶人:“雪妃,你不要瞎说污蔑我!”看到淑妃这么做贼心虚的样子,印雪倒忍不住怀疑了起来:莫非我的落水并不是水心所说的“失足”?淑妃这婆娘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真要好好好拷问她才行。于是,她把袖子一卷,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一步步向淑妃逼近:“姐姐的好意,妹妹真是终身难忘呢。今天天气炎热,姐姐何不也去池塘避下暑?啊呀,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是欢喜的要晕过去了吗?”淑妃一脸娇柔,腿一软就倒在燕王的怀里,哭道:“王爷您也不管管妹妹!妾身已经因为失手弄脏了妹妹的衣裙向妹妹道歉了,可她却如此污蔑妾身!王爷,妾身的头好疼,想是偏头疼又犯了。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四周一片寂静。燕王的脸色阴沉地快打雷下雨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冷地看着印雪。我又做错了什么?不该和他心爱的女人争吵吗?她的心突然有一点点痛。
见周围气氛不对,燕王妃忙笑着扯开话题:“淑妃、羽妃的舞蹈都各有千秋,但众姐妹还是应以针线女红为重。王爷,您说对不对?”
燕王脸色方缓,威严的点点头。他真没想到,印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的落水并不是“失足”,而是另有隐情。她就不知何时该装糊涂,何时该慎言吗?她这样的个性怎么在王府生存?真让人头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