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确出浴室的时候，卫青岚已经把第一层里的菜吃完了，坐在房间配的单人圆沙发里，正捧着汤喝着。

    这个保温桶质量非常好，汤现在还有点烫口。卫青岚怕烫，就倒在盖杯里，双手捧着盖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明明一八几的身高，看起来却是很乖的样子。

    听到开门的声音，卫青岚视线从架在茶几上手机上挪开视线，看过来。

    林确穿了一身一个很知名的运动品牌的慢跑服，拿着毛巾正随意地擦着头发。

    卫青岚原来到嘴边的话夸菜好吃的突然就变了。“咦，哥，我也有一套这款衣服哦！”

    “这么巧啊！”林确低头看看衣服。这衣服舒服，他今晚打算就穿这个当睡衣的。

    “哥，你也喜欢慢跑吗？明早跑不跑？要不要一起啊？”卫青岚觉得这简直是他乡遇故知啊！

    林确对上他“都是一个幼儿园的一起去玩泥巴吧”式的期盼眼神，有些不忍地把冷酷拒绝说了出口，“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了。”

    “啊，哥明天就走啊！”卫青岚惊讶。

    真有点想不通林确的身份了——要说他是来探班的，一般也不会在剧组住个三五天。要说他是工作人员，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小孩子表情就是这么丰富，林确觉得好笑。不就是一个几面之交的朋友吗？

    卫青岚忍不住好奇，问道。“哥，您是田导的——？”

    看他认真的样子，林确突然就想逗逗小孩，板着脸开了个玩笑：“是志灵哥要升职做经济了，我来面试的，结果田导嫌我没志灵哥能干，不要我。”

    “要是我，冲着哥这厨艺也要哭着喊着求哥留下来的！”卫青岚瞪大眼睛，根本不信。不过林确没明说，他也没再追问。

    林确笑，“不用哭着喊着，你出高点工资我就留下来了。”

    卫青岚干脆放下碗杯，认真和林确说起话来。“哥，你回哪里啊？”

    “就京城啊。”林确在卫青岚对面的圆沙发椅上坐下，顺手把擦头发的毛巾对折了两下，放在小圆几上。“怎么样，这汤好喝吗？”

    “那不是好不好喝的问题，是太好喝啦！”卫青岚回过神，将刚才就想说的感叹说了出来：“哥，你是哪家五星级饭店的大厨吧！你做的菜真的太好吃了，一个鸡翅膀我一分钟不到就啃完了！”

    “嗯，我确实有考虑过去开饭店，不过一想到当了厨师的话，别人都在吃，我却还得站着干活，就觉得心理不舒坦啊！”林确故作严肃道。

    “哈哈哈，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好惨的感觉！”卫青岚不由自主地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厨师确实不是个好职业，不过好厨师真的是来拯救人类的！”

    林确笑着点点头。

    没什么事情不是吃一顿好的就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吃两顿！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卫青岚把汤喝完了。又去把保温桶洗干净了，就告辞了。

    关于林确职业的话题就这么被带过了。所以，一直到很久以后，卫青岚才知道林确是第一个给他写台词的编剧。

    第二天一早，林确醒的时候连七点半都不到。

    点开手机屏，看完时间。林确无奈地又放下手机。

    他的睡眠一向就不太好，总要睡足七个半小时以上才算够。平时他晚上十一点就睡，昨晚拖到十二点半才睡，偏偏这起床的生物钟又准得很，醒了又很难再入睡。

    又眯了一会，等脑袋不晕了林确就起来收拾，准备动身了。

    一路晃悠悠地混在上班高峰期地车流里，平时两个小时的车程，硬是多开了快一个小时。

    黑玉蜷着尾巴睡在客厅角落一米多高的天堂鸟花盆旁边，阳光刚好晒到它的屁股和尾巴。听到他开门的动静，掀了下眼皮，用冰绿色的琉璃珠子瞟了他一下，又接着假寐去了。

    他放下行李箱，径直去厨房取了黑玉的鱼碟，把在楼下刚买的小鱼给大爷装上。端着鱼碟从厨房走出来时，黑玉终于盈盈地走了过来。

    蹲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会黑玉用粉红色的小舌头，一舔一舔地吃鱼，林确又拿着水壶慢悠悠地给家里四处的绿植均施雨露。

    虽然是一个人住，但是因为黑玉、因为这些花花草草，林确总觉得家里仿佛充满了生气。出门几天，一回来也得跟这些“家人”先打圈招呼。

    这个二居室是他为了工作方便在老城区里租的。房龄有20多年了，家具也基本都是房东留下的旧家具，颜色泛着点岁月的黄。他自己就添了几个小书架和一张书桌。房子胜在生活便利，楼下什么都能买，自己做饭或者吃外食都特别方便。

    晃了一圈，又把行李箱里简单的行李处理了一下。给自己的养生茶壶里扔下一片柠檬，准备坐下来休息时，林确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微信，林确没急着去看。一般找他有急事的，都会直接打电话。

    给电脑按了开机键，喝了半杯茶，手机又响了一声，他才伸手去拿手机。

    竟然是卫青岚发来的。

    昨晚临出门时，卫青岚掏出手机说加个微信，以后也方便在朋友圈“见个面”。林确虽然最近都不怎么看朋友圈了，但还是配合地加上了。

    卫青岚：哥，你到家了吗？

    卫青岚：哥！导演给我加台词了！加了好多台词！

    卫青岚的微信头像是他在投篮时的背影照，逆着光。

    竟然真的会发信息啊。

    林确看了一会儿聊天界面，一时也不知道回什么好。

    其实，他以为这种萍水之交，离开了那个环境，应该就成为通讯录上一个名字而已。

    他这个人很无趣。年龄虽然不算很老，但总觉得自己没有年轻人应该有的热情，在交友这一方面一直很被动。他，有点难相信别人，也没力气去五湖四海地结交好友。

    一直到手机自动息屏了，他才从思绪中跳出来。

    又摁开了手机，回了条信息过去。

    林确：嗯，到家了。那你加油，好好把握机会啊！

    想了想，还是又多发了输入法自带的“绑头带握拳加油”表情过去。

    “好多台词”？林确想了想，也就七八句吧！

    人果然还是年轻时候比较容易快乐啊！就像小时候从台阶上跳上跳下就很快乐了，可是长大了就不行了，得从楼顶往下跳才行。

    卫青岚的信息很快就回过来了：哥，你养了只小黑猫吗？

    林确猜他可能去看了自己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里很多黑玉大爷的玉照，连他的头像也是一张黑玉大爷的粉色梅花肉垫的照片。

    林确没回答，直接抬起手机拍了张黑玉大爷睡觉的照片给他。

    卫青岚发了个宽面条泪的表情：好漂亮的小黑猫啊！我也喜欢猫，不过我家大魔王猫毛过敏，不给我养啊！

    林确不知道大魔王是谁，也没想追问：那你只能死了这条心啦！

    两人又聊了几句，林确放下了手机坐到电脑桌面。

    正在连载的那篇文存稿不过5章了。

    他是个未雨绸缪的人，存稿没有10章心里就泛虚。这次去了4天没写稿，把存稿消耗了，得赶紧补上进度。

    林确大学是学英语的，分宿舍的时候机缘巧合和几个中文系的分到一个宿舍。出来读大学后，他问同宿舍的同学哪里勤工俭学比较好，舍友陈楚阳就带着他在网上写网络小说，赚稿费。后来有机会了又跟着去做电视剧的跟组编剧。

    因为入圈早，收入还是可以的。毕业后也就没去找别的工作，一直还跟着陈楚阳的工作室做事。近几年他懒得跑，就比较少跟组了，都是宅在家里接活。

    因为是在家工作，时间也由自己掌握，所以他还一直断断续续地在XX网写文。他写文没有定向，就是为了练笔。什么类型的都写，有时候是素材好就写下来，有时候是觉得自己哪个类型的文写得不好，就开个坑磨磨文笔，有时候甚至什么题材热门就跟风写一个。

    林确的一个笔名“仰天一笑”在某网文站已经有点小名气，有几个忠实小粉丝。版权也卖出去过两本，不过都没有后续动静。这也很正常，现在娱乐公司也会囤一些比较火的网文，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改编、拍剧。

    这一写就直接写到了华灯初上，期间黑玉进来看了他几回。

    中午他直接在楼下相熟的面店叫了一碗牛腩面，晚上自己煎了块鸡排，拌了个蔬果沙拉。吃完后，他休息一下就会去夜跑一小时。然后回家洗澡，之后要是有灵感就接着写会儿东西，没灵感就上网逛逛、看看综艺或剧集。

    我的生活每天的生活就是这样，年纪轻轻，就活得像是个退休老头。古板而无趣！

    一边吃着自己的晚餐，林确一边想。

    所以，看到卫青岚那种朝气满满的小孩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多看几眼。

    仿佛能隔空汲取点生机。

    回忆着卫青岚明亮的眼睛，林确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灵感：一个中世纪吸血鬼沉睡千年后在21世纪醒来，不知道沉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醒来时竟然完全失忆。阴差阳错地获得了普通人的身份，成为了警察。然后跟着警长探案的过程中遇到一系列离奇事件——

    任思绪在脑海中飞了五分钟，林确吃完最后一口饭。

    不错，再完善一下思路，也许可以写下去！

    收拾好餐具，林确换了一身衣服，照例去附近的公园夜跑。

    夜跑回来的时候，林确发现卫青岚十几分钟前又发了信息过来。

    卫青岚：哥，今天田导夸我啦！我有个镜头一次就过了，田导就夸我感觉不错。

    隔着屏幕也感受到小孩的喜悦。

    林确一边做拉伸一边给他回：田导眼睛利，他夸你好，就是说明你真的很好。你好好演戏，不急着回去继承家里千万家产啦！

    卫青岚发了个尴尬捂脸的表情：哥，你别笑话我啦！

    林确笑了笑，不过也不知道再回什么好，干脆放下手机专心做拉伸。没有再回他的信息。